趙孝騫赴任真定府,是身負巨大使命的,使命是趙煦賦予他的。
趙孝騫與其他的地方官不同,他的背后有靠山,而且是一座超級靠山。
真定府官場這點事,說來震驚,但在趙煦的眼里,比不上收復燕云十六州重要。
所以真定府官場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趙煦還是給了趙孝騫最大的面子,以及充分的自主權。
這是當初趙孝騫赴任之前,當面向趙煦提的要求之一,他要權。
免真定府三年賦稅,不得不說,趙煦也是大手筆,為了燕云十六州,他是真豁出去了,什麼都愿意給,哪怕燕云十六州如今看來收復的希望仍然渺茫。
至于劉謙諒張嵐等犯官的處置,趙煦令宣旨的官員傳達了口諭,所有涉事犯官押解汴京,打入大理寺問罪。
同時,這些犯官的靠山也被處置了,不過情況出乎趙孝騫的意料,趙煦只拿問了民間與劉謙諒等人有勾結的地主和巨賈,朝堂上戶部和吏部的兩名涉事官員趙煦卻沒有任何表示。
聽宣旨的人說了以后,趙孝騫隱約明百了什麼。
自己終究還是太保守了啊。
趙煦的意思,分明是想把真定府官場一案的影響力降到最低,畢竟案情太嚴重,整個官場都爛了,傳出去對皇帝對朝廷都不光彩。
如果再傳出汴京朝臣還有人當他們的保護傘,就更不光彩了,趙煦要面子,丟不起那人。
再說趙煦這麼做,多少也有幾分保護趙孝騫的意思,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幾乎連根拔起了一張嚴密的關系網,趙孝騫不知又觸動了多少人的蛋糕,如今趙孝騫使命在身,不宜在京師再結政敵了。
雖然朝堂的涉事官員沒被處置,但趙孝騫知道,這些涉事的朝臣恐怕也好不了,過不了多久,
趙煦一定會尋個別的由頭,把他們該治罪的治罪,該貶謫的貶謫。
圣旨已下,賦稅已免,趙孝騫最掛心的這件事終于有了結果,由衷地舒了口氣。
心底里還是非常感激趙煦的,就任真定府任重道遠,若沒有趙煦在汴京的信任和幫助,趙孝騫做事不知比現在難多少倍。
如今能夠如今輕松地解決真定府內部的事,不是因為他多有本事,而是因為他踩在趙煦的腦袋上?
府衙后院被燒成了焦土,趙孝騫只好招待宣旨的中書舍人住在真定城內的驛館。
宣旨的中書舍人勉強算熟人,名叫張商英,當初宋夏談判結束后,也是他來宋夏邊城宣旨,與趙孝騫同歸汴京。
這次宣旨的還是他,也不知中書舍人專門干出差外地的活兒,還是趙煦使他太順手了。
張商英對趙孝騫很恭敬,大約只有汴京來的人,才深刻明白趙孝騫的分量有多重。
趙孝騫也很客氣,笑容一直沒停過,天使嘛,全國可飛的那種,偉大且親切,當然要對他客氣張商英去了驛館后,趙孝騫伸展了個懶腰,仰頭看著頭頂一輪白茫茫散著冷光的太陽,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
李清臣從后院繞了過來,剛才宣旨的天使在,李清臣不敢偷聽,直到張商英走了才敢露面。
「趙郡公,官家的旨意怎麼說?」李清臣小心翼翼地問道。
「哦,官家覺得我在真定府太辛苦,生活又不能自理,決定送十個絕世大美人給我,照顧我的起居,包括但不限于穿戴梳洗,出入儀仗,不含而立,上炕生娃———」
李清臣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涼氣。
這.官家關心的重點是不是不對?
只關心趙郡公的私人生活,就一點正事都不提的嗎?
終究還是認識趙孝騫的時間太短,李清臣根本不了解他的德行。
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李清臣嘴唇幾下,小心試探道:「郡公莫非———是在玩笑?」
趙孝騫樂了,人與人之間互不了解,樂趣似乎更多,換了在汴京,別人一眼就認出他的胡說八道,然而被狠狠回去,想嘴賤一下都沒市場客戶了。
「官家順便還說了一件事—」允我所請,真定府轄下九縣三年免賦,此事雖不如送我十個絕世美人那麼勁爆,但對百姓們應該是個好消息?」
李清臣呼吸突然急促,臉龐因激動而迅速漲紅:「這,這這———此話當真?」
趙孝騫眨眨眼:「要不,給你十天假,你親自去汴京延福宮問問?」
李清臣急忙搖頭:「大可不必!」
接著李清臣興奮地搓手,來回步,嘴里喃喃道:「三年免賦,三年免賦!真定府的百姓總算有喘息之機了。」
看著激動興奮的李清臣,趙孝騫含笑道:「圣旨已下,你快安排人手將它頒布出去,讓整個真定府的官員百姓都知道。」
「另外,告訴全城的酒樓酒肆和飯堂,就說是真定知府的命令,今晚不準打樣,讓百姓們徹夜慶祝。」
李清臣答應一聲,喜滋滋地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突然回過身,面色嚴肅地整了整衣冠,很正式地朝趙孝騫長揖一禮。
「趙郡公活民無數,功德無量,你是活菩薩。下官代轄下十六萬馀百姓多謝了。」
趙孝騫嘻嘻一笑,食指拇指比心,耶!
「幫我把這顆真心回禮給百姓,愛他們喲!」
劉謙諒等人還在真定府大牢里關著,明日就要被張商英押解進京了,他們的生命也進入了倒數好消息接踵而至,皇城司經過多日核實,終于查清了劉謙諒等犯官名下的田產和贓銀,犯官八人,名下田產總計三萬頃,至于贓銀,數量大得就連見多識廣的趙孝騫也倒吸了口涼氣。
黃金珠玉銀子銅錢及所有值錢的物事加起來,共計八百萬兩。
這特麼楚王府也沒這麼富過呀。
趙孝騫這位楚王世子,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堂堂世子竟還不如幾個地方官。
格局再大一點,熙寧以后,整個大宋一年也就九千萬到一億兩的國庫進項,真定府這幾個犯官這些年撈了國庫收入的近十分之一。
這群人真特麼是人才啊,趙孝騫差點都舍不得殺他們了,甚至萌生讓他們在大牢里給自己開個總裁培訓班的念頭,傳授一下搞錢的經驗和門路,臨死前最后一次給他做個貢獻—」
隨即趙孝騫感到一陣狂喜。
八百萬兩,三萬頃地,能干的事太多了,如果用之于軍民,套句歷史書上的官方語言,它能夠「極大地緩和日漸尖銳的階級矛盾,為封建王朝暫時續命」—
「田產和贓銀全都封存起來,誰動誰剁手!————除了我。」趙孝騫面目獰地盯住趙信。
趙信被他的表情嚇壞了,忙不迭地答應,并表示皇城司一定日夜監守,絕不讓任何人靠近府衙庫房,當然,如果是趙孝騫私人進入,皇城司一定會全體眼瞎,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