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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不可否認的是,蕭光敬是個有志青年。
當一個家族走到某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時,家族擁有的權力其實是可以世襲的,世襲的不一定是爵位,但一定會以別的方式將權力傳承下去。
蕭光敬,本是一個等待繼承權力的人,家族對他寄予厚望,而且不停在他身上堆砌資源,想盡辦法為他積攢資歷。
上次出使大宋,蕭光敬一個嘴上無毛的年輕人,憑什麼能當遼國使團的正使?
因為這是家族給他的機會,出使大宋這麼簡單的事,當然是最容易積攢資歷的。
可惜命途多舛,不幸被他遇到了趙孝騫,原本應該風平浪靜的一樁上好差事,被他搞砸了。
這一次,蕭兀納依然執地再次給了他機會,再次在他身上堆砌資源。
趙孝騫不好對付,你去出使西夏總不會再捅簍子了吧?
以遼國使節的名義,調停宋夏戰爭,到了興慶府二話不說,拿出你遼國宗主的跋扈嘴臉,不陰不陽說幾句怪話,倔傲地訓斥梁太后幾句,再指著西夏滿朝文武罵幾句····
陰陽怪氣,倔傲跋扈,這根本就是蕭光敬的本色演出呀。
只求他演出時收著點兒,別太過分。
最后不動聲色地偏袒宋國,讓兩國停戰,讓西夏付出某種代價,
如果可以,順便給梁太后那瘋婆子一個狠狠的教訓。
難不難?
一點也不難,蕭光敬出上京城時志得意滿,他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陽光少年。
然而,意氣風發的蕭光敬猛地想起,趙孝騫如今恰好也在西夏的地盤上領兵作戰,他此行很有可能跟趙孝騫相遇,想到這里,蕭光敬頓時心氣兒涼了半截。
趙孝騫,是他的克星,他很確定這一點。
面對趙孝騫時,蕭光敬總覺得他像一座無法攀越的高山,除了臣服,別無他法。
而這一次,他又將見到趙孝騫,一種熟悉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這次我絕不再賭了!」蕭光敬暗暗咬牙發誓。
上次在汴京,就是栽在賭坊,被趙孝騫下了套。
年輕人是在無數失敗的經驗中慢慢學會成長的,蕭光敬也是如此。
興慶城的集市內,一群閑漢腳夫聚作一堆,百無聊賴地看著集市上的客商和路人來來往往。
隨著宋夏戰事的升級,宋軍多股軍隊打進了西夏境內,都城興慶府的空氣也莫名緊張起來。
巡街的西夏軍士增多了,頻率也增加了,城門內外處處有官差攔住路人,嚴格搜身盤問。
但對興慶府集市的閑漢們來說,日子跟往常沒什麼區別。
除了些許的小變化。
好大哥張小乙說,這幾日要出城拜訪一位朋友。這一走便是三日香無音訊。
張小乙絕對是一位講義氣的好大哥,他特別喜歡交朋友,而且為人豪爽大方,尤喜做東請客,苦哈哈的閑漢們最近被他請了不少回,
而張小乙也成功地贏得了閑漢們的芳心。
接連三天沒了好大哥的消息,閑漢們莫名地開始思念他。
而此時距離興慶府大約一百多里的一片荒蕪的山坳里,張小乙一臉激動地站在趙孝騫面前,興奮得直搓手。
「郡侯果真厲害,我在興慶府都聽說了不少關于郡侯的事跡,五千偏師,獨滅一座軍司,興慶府里的西夏人都嚇壞了,這幾日連城門都把守得死死的,生怕郡侯突然攻城。」
趙孝騫沒理會張小乙的吹捧,而是上下打量著他。
「你好像胖了一圈·.」趙孝騫端詳許久后做出結論。
張小乙一愣,隨即笑道:「我混進興慶府,交了不少朋友,每日與那些人吃喝玩樂,終歸會胖一點的。」
趙孝騫頓時露出難受的表情。
我在外面餐風露宿,啃乾糧,喝涼水,還大病了一場。不僅如此,還被五萬敵軍在背后追著攀著,每天想盡辦法躲開追蹤,與敵人周旋游擊。
你特麼卻在興慶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興許還睡了西夏姑娘—」·
我都沒睡過!
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嗎?
我特麼差點對母羊動心了!
都是為人民服務,憑啥我這麼慘?
郡侯,郡侯!你臉色不對,怎麼了?」張小乙關心地問道。
趙孝騫回神,用力地揉了揉臉:「沒啥。」
「郡侯氣色不大好,這些日子想必很辛苦吧?」張小乙繼續關心道。
看人真準,不僅辛苦,而且慘。
但楚王世子是不會承認自己過得慘的,該死的自尊心不允許。
「說啥胡話呢,我這些日子過得可滋潤了,每天吃不完的烤羊腿,烤羊腰子,烤韭菜,泡枸杞還有美女,睡不完的美女,我軍每掠一地,部將便將最美的女子送來給我暖床——·..」
趙孝騫矯揉造作地捶了捶腰:「..———消耗過甚,有點遭不住了。
「可是為何你虎目含淚—————」張小乙充滿了求知欲。
神特麼「虎目」!
趙孝騫演不下去了,冷下臉道:「有沒有正事?趕緊說!扯什麼淡呢!」
張小乙笑了:「有正事,我混進興慶城后沒閑著,除了交到不少朋友外,還認識了一位權貴府上的管事。」
「哪位權貴?」
「西夏馬軍都司都指揮使,名沙,西夏的皇室宗親。」
趙孝騫頓時有了興趣,馬軍都指揮使,權力可不小,是個大人物。
張小乙接著道:「從他府上管事的口中,我得到了不少消息,包括興慶城如今的守軍兵力,城門布防情況,梁太后三十萬大軍接下來的動向等等。」
趙孝騫眼晴亮了,他缺少的確實是這部分的情報。
這幾日被五萬西夏軍追著跑,雖說一路燒殺搶掠,滅了不少村莊部落,軍心士氣和糧草都不缺,但高機動性的軍隊往往情報方面不如人意,畢竟將士們跑得太快,情報根本來不及送到他手中。
「仔細說說。」趙孝騫坐直了身子。
張小乙低聲道:「別的不說,有一個情報很重要,莫看興慶城戒備森嚴,但那位管事私下告訴我,其實城內守軍總共才六千人馬——...」
「原本十馀萬拱衛都城的禁軍,都被梁太后抽調了。」
「梁太后起三十萬大軍的意圖,原本是打到大宋的延安府,然后據地與大宋談判,狠狠搜刮大宋一筆,后來郡侯和大宋主師用兵出乎梁太后意料,不得不緊急回防。」
「聽說梁太后意識到不對,擔心都城有失,已調集了三萬兵馬回興慶府,再過兩日便要到達了。」
張小乙放緩了語速,盯著趙孝騫的眼晴,一字一字認真地道:「軍國大事,我不敢胡言亂語,若郡侯有攻占興慶城的打算,留給郡侯和將士們的時間還有兩日。
「兩日后,三萬西夏軍回到都城,郡侯萬不可攻城了。」
趙孝騫沉默了。
張小乙話里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想要攻下西夏都城,那麼趁這兩日都城防備空虛,趕緊攻下。
若沒有攻打都城的打算,早點躲遠些,三萬西夏軍馬上要回都城了。
如今西夏都城只有六千守軍,要不要搞一下?
趙孝騫陷入沉思。
如果真能攻下西夏都城,這筆戰功簡直——·
攻下西夏都城的軍事意義其實并不大,就算攻下,也馬上要棄城離去。
但它的政治意義卻是不可估量的。
霍去病為何在狼居胥山祭天?
因為他來過。
僅僅只是因為他來過,「封狼居胥」便成了華夏兩千年來武將最崇高的理想。
這就是政治意義,對敵人心理和尊嚴上的打擊,不于自家祖墳被刨了。
攻下西夏都城,哪怕只在城里待一個時辰,那也是曠世奇功,足可載入史冊。
趙孝騫不得不承認,此刻自己真的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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