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把皇帝搞丟的朋友想必都知道,丟皇帝容易,找皇帝難。
村里丟一頭豬都得全村出動,上山敲鑼打鼓地找,更何況一個能爆橙裝的大活人。
本來劫后重逢是件高興事,但魏節此時心事憂慮,無心與趙孝騫聊天,簡單指點了一下趙煦失聯的大致方向后,便催促著手下繼續尋找。
趙孝騫沒讓他走得那麼痛快,仍然攔住他,問清楚了禁軍和皇城司搜尋的大致范圍和方向,最后才放魏節離去。
相比趙煦消失的方向,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別人搜尋的范圍和方向,如此才不會重復別人已經搜尋過的路線,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魏節離開后,趙孝騫站在船頭轉身看著眾人。
馮氏率先開口了:「騫兒,尋找官家重要,不必管我們,你自領人前去,我《尋一個高處泊船,等你回來。」
趙孝騫想了想,眼下確實只有這個選擇了。
于是隨行的十幾名禁軍分流,撥出一半安排到馮氏等人的船上,負責保護她們,其馀的人則與趙孝騫乘坐另一艘船,一同尋找趙煦。
意外的是,狄瑩她爹狄諮也上了趙孝騫的船。
見趙孝騫頗為意外地看著他,狄諮一咧嘴:「咋了?我乃禁中上閣臺副使,
直屬諸班直,官家弄丟了我當然義不容辭找到他。」
趙孝騫禮貌陪笑,狄瑩這位親爹看起來像是典型的武將,性格直爽,但脾氣好像不太好。
將來若與狄瑩成親,彩禮方面怕是有一番艱難的談判,這位未來的老丈人顯然是個一言不合就掀桌的狠角色,我方楚王府恐怕只能派兩條藏型的猛人,才能讓他心平氣和坐下來講道理。
然而,楚王府沒有藏,只有一條人形泰迪,這條泰迪還有點虛—
狄諮不知這短短的剎那,眼前這位楚王世子竟走了一段漫長的內心戲。
「小子,我女兒似乎對你頗為重視,這些日在府里多次提到你,而且提到你時兩眼放光,你倆——嗯,你給她灌了啥迷魂湯?」狄諮面無表情看著他,眼神有點疹人。
趙孝騫一驚,這話怎麼回答?
如果自己染一頭黃毛,把王府的馬兒打扮成鬼火,騎到狄府門口,然后非常囂張地告訴他:「老登,你家的破門口有地方停我的鬼火嗎?」
這樣興許更能得到狄諮的賞識。
「,狄伯父,小子與令愛只是要好的朋友,真的,令愛還欠我兩頓飯錢呢————」趙孝騫很蒼白地解釋。
狄諮冷笑:「孤男寡女的,就只是朋友?這話拿來糊弄鬼呢?」
「小子,我警告你,若你們真只是朋友,千萬莫越界,壞了瑩兒的名聲,若你對瑩兒有想法,老老實實按章程走,沒名沒分前你若敢碰她一根汗毛,老夫剁碎了你。」狄諮惡狠狠地威脅道。
趙孝騫頭一次有了被社會人堵在巷子里搶零花錢的無力感——
你女兒欠我兩頓飯錢的事,你是只字不提啊。
「狄伯父,此事以后再說,眼下重要的是找到官家,您說呢?」趙孝騫小心地道。
狄諮嘴角扯了扯,這年輕人名頭大得很,聽說能文能武,汴京城人盡皆知,
為何他卻覺得這家伙根本就是個見風使艙的小狐貍?
所謂文武雙全的才華在哪里?
「行,且先不提,找到官家再說,找官家的事兒你做主,老夫不多嘴。」
認真起來的趙孝騫簡直強得可怕。
反正趙孝騫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特意問過魏節后,趙孝騫首先排除了禁軍和皇城司搜索的方向,于是下令船兒向東南方向駛去。
這個方向是他們未曾搜索過的范圍。
就算是大海撈針吧,也要找個沒人撈過的地方,現在大部分人都在朝西南的許昌方向搜尋,畢竟這是趙煦原定的計劃。
趙孝騫反其道行之,也許找到他的概率更大。
船只行駛很緩慢,一路上眾人都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地勢較高的山丘,露出水面的樹枝,順流飄過的行李輻重等等,目之所及,都沒錯過。
找了整整一個時辰,仍然一無所獲。
眾人漸露疲色,更要命的是,大家都餓著肚子。
趙孝騫一度也自我懷疑,是不是找錯了方向,就像人生的選擇一樣,方向選錯了,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
抓了一把沙子灑在船艙里攤平,趙孝騫神情凝重地在沙子上勾畫簡易地圖,
旁邊的狄諮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從汴京的通津水門開始算起,以城外五里為圓心,四面八方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形,再排除禁軍和皇城司已經搜尋過的方向最后趙孝騫坐在船艙內,疑惑的喃喃自語:「應該沒錯呀,只有這個方向是最有可能找到的,哪里出了問題?」
事實證明,趙孝騫的判斷其實并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他不夠耐心。
船只又向前行駛一柱香時辰后,撐船的張小乙突然叫道:「世子,前方兩里處似乎有人影在晃!」
船艙里的眾人頓時精神一振,同時站了起來,急切地望向前方。
「快,靠過去!」趙孝騫冷靜地下令。
張小乙加快了速度,很快到了附近,眾人赫然發現,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丘上果然有人,大約五六個人的樣子。
五六個人也發現了他們,朝他們聲嘶力竭地大喊。
趙孝騫眉梢直跳,他第一眼便認出了,站在山丘正中的果然是趙煦。
趙煦一身素色便服,頭發凌亂地披散在肩上,衣衫又濕又破像乞弓,旁邊站著幾名宦官,趙孝騫只認出了名叫鄭春和的那位貼身內侍。
船兒離山丘更近,趙煦也認出了趙孝騫,一眼過后,頓時淚流滿面。
「子安!子安果不負朕!」趙煦差點嚎陶大哭。
趙孝騫剛露出微笑,卻赫然發現那座山丘邊沿的泥土刷刷的流入水中。
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或許連趙煦都渾然不覺,山丘其實一座黃土包,被洪水泡久了,已然出現泥石流的跡象,而趙煦這幾人的重量壓在上面,更加速了泥土的流失。
趙煦還在慶幸地又哭又笑之時,趙孝騫卻眼皮直跳,脫口道:「官家莫動!
千萬莫動,動則死國矣!」
趙煦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沒等開口問出聲,趙煦突然腳下一軟,身軀搖晃一下后剛要收腳保持平衡,
接著發現另一只腳的腳下突然放空,趙煦哎呀一聲,整個人掉入水中。
而趙煦顯然是個不會水的旱鴨子,剛入水便大驚失色,手腳不停揮擺,嘴里發出凄厲的慘叫,然后咕嚕咕嚕,飽飲幾大口黃水,來自母親河的愛——
趙孝騫恨恨罵了一聲:「果然死國矣!」
然后一咬牙,也跳入了水中,奮力地朝趙煦游去。
想撿橙裝確實沒那麼容易,明明想要一個活皇帝,這貨偏偏不爭氣,非要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