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的性子,曹蕓怎么會不知道,所以她與老夫人一早就商定,這事先瞞著沈珠,等塵埃落定后再和她說嗎,就是怕節外生枝。
沈珠握著畫卷的手微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與外祖母,似乎還沒從方才所聽之言中回過神來。
方才她在水榭見母親靠在外主母懷中,覺得十分溫馨,便就著作了一副畫,想著過來給二人一個驚喜,誰知卻聽見曹母些話。
曹蕓目光躲閃,“這是大人間的事,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該問的。你不陪你表妹她們說說話,跑過這里來做什么?”
“我與謝公子有婚約,母親方才所談正是我的婚事,女兒作為當事人,也不能知曉嗎?”沈珠執拗,一點也不肯含糊。
這個大女兒是平日是最懂事聽話的,不像沈琳,總是讓曹蕓操心。沈珠平日對曹蕓也是十分敬重,溫聲細語,這樣忤逆之態還是第一次。
曹蕓當即便被她的態度刺的惱火,“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沈珠也知自己失禮,立刻低頭,“女兒錯了。”
曹母見狀打圓場,“好好說話就是,別嚇著孩子。“她拉著沈珠在一旁坐下,看向曹蕓,“遲早都是要說的事,既然聽見了就說清楚,你這樣嚇唬她,反倒讓人不好受。”
曹蕓猶豫了,見沈珠目中隱含著委屈,卻只是沉默的看著自己時,她便嘆息,走過去道,“珠兒,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沈珠沉默的看著她。
“是,謝寧曾與你有婚約,但是謝寧重病不起,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斷了氣,珠兒你是國公府中最耀眼的明珠,娘的心頭肉,娘和祖母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掉進火坑呢?”
“阿驪……是個不錯的姑娘。可惜出身不好,終究不是正經的千金,頂多也就只能做個妾室。眼下讓她去謝府當少夫人,也算是我們國公府報了恩。”
曹蕓耐心解釋。
“母親不是說謝府是火坑?怎么就成了報恩?”沈珠并不傻。
“圣人有云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恕女兒不能聽從母親的安排。”沈珠言語溫和,一字一句卻十分堅定。
“再說,人以品為重,官以德立身。既已許諾,便不能悔改,何況謝公子遭逢不幸,正該是共患難相互扶持之際,怎么能落井下石,自己避禍,推旁人遭罪呢?”
“這豈非小人之舉,難道母親要我做個小人?”
眾人都說,國公府的大姑娘飽讀詩書,知書達理。起先曹蕓還為之驕傲,后來才覺得不對勁,正如眼下,明眼人也知道怎么做的選擇,她這個女兒卻是一根筋。
曹蕓極力壓制著怒火,“你知道你在說什么?謝寧現在就是一個雖死都可能會死的殘廢!你堂堂國公府千金,就是做王妃也做得,你要去嫁給那個殘廢?!”
“謝公子只是不幸,母親不該用殘廢二字羞辱。”
“你是瘋了嗎?“曹蕓瞪眼,再也壓不住怒火。
曹母也沒料到沈珠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忙道,“別急,好好說,小孩子好好勸,總能掰回來。”
又十分不贊同對沈珠道,“你年紀輕,很多事不能認死理,聽你娘的話,你娘是不會害你的。”
誰料沈珠認定了自己的道理,只覺得母親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仍舊搖頭:“我如果聽了母親的話,才是大錯特錯。”
曹蕓費盡心思為沈珠好,不得女兒感恩也罷,卻來一句'大錯特錯',當即壓抑不住怒氣。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起。
沈珠被扇的臉別向一邊,她不可思議的捂著臉,久不作聲。
曹蕓的掌心火辣辣像是有一團火灼燒,微顫著。
廂房內,女刺客手上的麻繩已被松開,她如驚弓之鳥般坐著。
門外守著的長吉有些無聊,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十幾只螞蟻齊心協力的抬著一個死了的瓢蟲,正當長吉感嘆蟻心齊泰山移時,一只黑靴闖入,正好將螞蟻團碾的徹底。
長吉:……
“玩忽職守。”沈玨冷聲,“人呢?”
“在里面。”
長吉推開門,女子立刻站起來,一副警戒的狀態。
沈玨抬腳進去,直徑落座,并不將女子的退避放在眼里,淡聲問,“太子派你來刺殺我的?”
女子否認,眼中布滿仇恨,“不是!我殺你是因為你該殺,和太子無關!”
“你叫什么?”
女子冷哼,“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有什么花招盡管使出來,我不怕你!活著我不能殺你,等死了我會化成厲鬼,死也不會放過你!”
“活著尚且不能奈何,死了又有何用?”
若是天下心有不甘者皆化為厲鬼索命,他沈玨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沈玨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是李原的女兒,李柒柒。”
李柒柒微楞,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認出了自己,隨即冷笑,“你當然知道!你逼死了我爹,誣陷忠良,你心里害怕,所以想把我李家趕盡殺絕,自然知道我是你的仇人了!”
“李原是懸梁自盡的,我到的時候,他已經畏罪自殺了,并不是我逼死的。”
“至于我的仇人……“沈玨勾了勾唇,吐出,“我的仇人很多,你還不夠資格。”
“胡說!我爹為國為民,兩袖清風,赤膽忠心日月可鑒!他沒有罪!何來畏罪自殺!”李柒柒眼眶泛紅,明明她的父親是愛民如子的好官,她自小看著父親為百姓奔走操勞,就是路邊的乞兒也是和善對待,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還要去救濟百姓。
可就是這樣一個家徒四壁的好官,被眼前之人說成是貪官污吏,竟說他勾結同黨,販賣私鹽,招財攬權。
沈玨并未把她的話放在眼里,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封未拆封的書信,放在桌面。
“這是李原臨終留給你的。”
只見信封幾個熟悉的大字——吾兒柒柒親啟。李柒柒眼淚刷的一下滾下來,她一把搶過,手腳慌亂的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