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導你觀摩道則之海，就算發現了什么，也莫要妄動。”
劍九簡單叮囑了王機玄一聲。
劍九的草廬前，師徒二人面對面盤坐；劍九眉心綻出一道劍意，兩人的元神同時看到了一扇門戶。
那門戶朝二人當頭撞來，王機玄與劍九的元神同時分出一道虛影，晃入了門戶之中。
又是一種王道長所不認識的玄妙之門。
進入道則之海的方式多種多樣，大部分都要穿過一道門。
比如當初白古為王機玄留下的入道之門，能讓王道長在那口‘棺材’里隨意遨游道則之海。
白古前輩的手段，自是比半步大羅的劍九老師要高那么億點點；
白古留下的那道門戶，可以讓王機玄不用擔心自身會迷失其中，隨意在內遨游。
飛過一段光怪陸離的空間，兩人的意識進入了一片奇異世界。
此地可以是極暗的，也可以充滿各種絢爛的極光；
他們的意識可以是極小的，也有可能覆蓋整個道則之海。
無形無質無拘束，這就是修道之人所追求的玄妙之境。
叩問大道，就要與道則之海這些交錯的大道直接交流。
此刻，劍九的元神虛影身下有一條不太明顯的大道，那是他的成道根基，也屬劍道之列，此刻正與那數不清的道則互相交流。
三千大道是仙界常見的說法，三千乃虛指。
此地道則幾乎數不清。
準確來說，曾在仙界抵達過金仙之境的修士，都會在此地留下一條大道印記。
王機玄身后出現了五朵形貌各異的花骨朵，那是他的五大劍意，現在還未完全綻放，質地卻已是相當不錯。
他也是這里的熟客了。
不用劍九傳授什么，王機玄就以老師劍九為錨點，開始在附近盤旋溜達。
不多時，他就在一團時隱時現的云霧中，尋到了一只殘靈。
與殘靈交流的過程，是抽象的、也是碎片化的，只有微弱的邏輯。
王機玄遵照自己此前掌握的方法，很輕松就與此地殘靈簡單溝通了一番，得到了幾個消息。
王機玄表情略顯凝重地回了劍九老師身側，見劍九也是面露難色，便主動問詢。
“老師可有收獲？”
“嗯，”劍九閉目應答，“從道則之海確實無法感應天道了，天道隱于道則之海下方，不再回應我們的呼喚。”
王機玄問：“天地封閉的原因，您這邊有頭緒了嗎？”
“是天道……大概是，我只能得到模糊的答案。”
劍九快聲說：
“最先封閉天地的是五行大道，而后是與之相關的衍生大道……可以斷定，是天道在作祟。
“至于是不是婆羅出手，暫時還不能確定。
“從五行大道的波動來看，仙界并未完全封閉，還保留了一些隱秘的出入口，但所有的飛升臺，以及可以從外面進入仙界的仙靈之路，都被強行關閉。
“至于原因，為師還需要繼續叩問。”
一縷肉眼可見的波痕從遠處飄來。
王機玄的意識只覺得耳旁有噪音響動，聽著十分難受。
劍九話音一轉：“人族其他高手也在叩問大道，他們邀我聯手，徒弟你先自己逛逛，不要走遠。”
“哦好，”王機玄答應一聲。
一束七彩光芒自鴻蒙處飛射而來，與劍九身形蔓延出的劍光互相糾纏。
王機玄在旁歪頭看了一陣。
他已經能看懂此間玄妙。
道則之海跨越時空，這里已經脫離了物質宇宙，是規則與時空具現化之地；
劍九現在施展的，就是大羅金仙才能有的手段，與其他大羅、此地規則，無視時空阻隔進行交流。
這不就是妥妥的，牡丹所描述的那種高階文明形態嗎？
王道長心下恍然。
仙界也是一種高階文明，但能算是高階文明成員的，只有最頂尖的這一小撮高手罷了。
其他修士，都在為了成為這個高階文明的成員，而拼上一切去努力。
牡丹所率領的機械文明，其實也在追尋這種文明形態，只是兩個文明走的路不同，本質上來說，仙界還是走個體超凡路線，而機械文明注定了是集體超凡。
二者孰優孰劣，王機玄也難評定。
總之，金仙能長生不老，才是握住了真正的‘入場券’。
‘文明。’
王機玄心下念著這兩個字，他又在附近轉了兩圈。
他擴大了搜索范圍。
這其實有些冒險，也有在此迷失的風險，他也就是仗著自己在這里悟道修行過一段歲月，藝高人膽大。
王機玄很快又找到了幾個殘靈。
體感約六七個小時后，王機玄聽到了劍九的呼喚。
他停下了與此地大道殘靈交流，尋著錨點回到劍九的意識身側。
劍九道：“回去再說，去找他們。”
“好，老師您有收獲了嗎？”
“有一些了，”劍九的意識體目中殺氣騰騰，顯然是得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確實如此。
劍九與王道長的意識回歸仙界，劍九黑著臉拍碎了手邊的石桌，帶王機玄化作流光趕去了主殿。
劍舞和各位長老正在商議什么。
距離王機玄與劍九進入道則之海已過去了十六個時辰。
王機玄戴上耳機，讓牡丹和沈瓊霖能及時得到信息。
牡丹剛想稟告：“老板，我這邊有了一點很小的發現，只是推測。”
“嗯，晚點說吧。”
王機玄道：
“老師發現了一些東西，我也打聽到了一點消息，先匯總下。”
“好的！”牡丹如釋重負。
王機玄心下暗道奇怪，還以為牡丹是沒什么發現硬要稟告。
劍九與此間各位長老見了禮，坐去了劍舞身側的空座椅，王機玄老老實實去了劍九身后站著。
劍舞道：“機玄也坐下吧，此地沒有外人。”
眾長老投來了和藹可親的微笑。
王機玄拱拱手，去了末位落座，耳旁聽到了七八道傳聲。
“罵得好啊機玄，貧道苦修多年，也未曾想出如此多罵人的話，還得是你們年輕人。”
“痛罵天道之蟲，揚我劍神宮之威名，我那幾個徒弟要是有你一般膽魄就好嘍。”
大多都是這般。
等王機玄安穩坐下，劍九主動開口：“徒弟，你在道則之海找那些殘靈打聽到了什么？”
王道長笑道：“老師，我有兩個消息，一好一壞您想聽哪個？”
“先壞后好吧。”
“嗯，壞消息是，天道閉合仙界好像不是婆羅搞的，而是天道自行激發的。”
王機玄低聲道：
“根據大道殘靈們講述，天道判定，有比量劫還可怕的敵人正試圖抵達仙界。
“這個壞消息經過了多位殘靈印證，殘靈們也很緊張。
“畢竟天道進入全面防御的態勢，在仙界歷史上還是第一次看到。”
劍舞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你果真是奇特的，尚未邁入金仙，竟真的能在道則之海帶回如此重要的消息……此事幾位太上長老也說過了，此次還真不是婆羅搞鬼。那好消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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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機玄老老實實回答：“好消息是，婆羅在道則之海吃了一個大虧。”
“哦？”
眾長老頓時來了興致。
王機玄嘆道：“婆羅，這條天道之蟲在不久之前，曾在道則之海展開了意識，想要吸納那些殘靈而壯大自身，結果被道則之海核心區域的強大殘靈直接擊退。”
有長老問：“婆羅要吞噬大道印記？它想干什么？”
“根據婆羅與那些殘靈的交流，婆羅說他必須變得更強大，才能應對接下來的量劫。”
王機玄搖搖頭：
“但婆羅明顯低估了那些強大殘靈的手段。
“殘靈對婆羅是百分百的惡感。
“然后婆羅被殘靈們聯手從道則之海趕走……這件事發生在婆羅現身的幾日之前。”
眾長老各自點頭，一個個撫須沉吟。
“比量劫還要危險的敵人到底是什么？”
“對啊，竟然能讓婆羅如此緊張。”
“九師弟，你這邊呢？”劍舞出聲問詢。
劍九嘆道：“兩個消息，也是一好一壞，好消息是，天道藏匿、天機隱遁，不只是我們無法與天道直接聯系，婆羅也沒辦法利用天道權柄了。”
王機玄眼前一亮。
如此一來，那豈不是可以趁他病要他命？
劍九繼續道：“這次天道之蟲現身，大概就是因為它被天道拒之門外，我們如果能找到它本體藏匿之地，或許就能除掉這個禍患。”
眾人各自點頭。
劍舞又問：“那不好的消息呢？”
劍九道：“仙界暫時與凡塵失去了聯絡，凡塵之中的生靈屠戮之事越發嚴峻，暗教全面出擊，有一股反抗的力量在凡塵與暗教交戰，只是暗教積累太厚。”
劍九話語一頓，看向了王機玄：“那股反抗暗教的力量，源頭就是機玄和千世盟。”
王道長問：“老師，我們這邊不能派幾個金仙過去，直接掃平凡塵的暗教嗎？”
“按天道定下的規則，是不能的。”
劍舞搖搖頭：
“根源在于，我們現在想要滅掉仙界的暗教總部，都要先削弱百族五大仙宮的勢力。
“暗教在凡塵發難這件事，我們也查證了，是在仙界封閉過后八個時辰開始，暗教那邊沒有蓄謀已久的跡象，應該是想利用仙界被封閉，多造殺孽。”
王機玄奇道：“他們非要屠戮凡人干什么？煉魔功？”
“不管如何，”有金仙長老沉聲道，“修行各界的根在仙界，他們無論如何籌謀，最終都是為了影響到仙界，我們盯好他們總部就可以。”
劍九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三家的太上長老們已開始商量了，”劍舞搖搖頭，“只要各位太上長老下定決心，我們即刻開戰，現在就怕各位太上長老也有顧及。”
有長老嘀咕：“強敵不明啊。”
“是啊，能讓天道都如此恐慌地封起仙界，這般強敵該是何等恐怖。”
“天道之蟲是被天道趕出來的，還是因為天道封閉仙界，主動出來的？”
“很可能是后者，跟這種敵人斗法，必須料敵從寬。”
“如此來看，婆羅這次主動現身，背后的深意更加復雜了。”
劍九有些欲言又止。
他其實想提一把劍砍翻暗教總部，不過考慮到暗教那邊有不只一位大羅金仙，劍九也只能打消這個瘋狂的想法。
他畢竟只是半步抵達這個境界。
王機玄在旁聽了一陣，發覺各位長老也只是根據當前信息反復商量，猜測各種可能性，也沒啥干貨了，便起了離意。
仙界的方法走不通，牡丹那邊可能會有收獲也不一定。
此間之事，還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他們這邊剛要進行堵天道計劃的前期實驗，婆羅就主動現身；
婆羅不惜開口威脅，還是那種、那種‘很不體面’的口頭威脅，甚至無法直接威脅到王道長自身；
婆羅離開后，天道出現了異象，眾仙發現天道已將整個仙界封鎖了起來。
王機玄略微挑眉。
有沒有可能，婆羅現身是故意將天地間強者們的目光吸引到他這邊，而后方便天道封鎖仙界？
天道封鎖仙界的過程，如果有大羅金仙出手，就有可能在一瞬之間留下進出仙界的出入口？
王機玄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老板，打擾一下，”牡丹小聲嘀咕，“要不您來我們這邊看看呢？我這邊解析了一些信息，就是婆羅與天道之間交流的信號。”
王機玄眼前一亮。
他對劍舞拱了拱手，得了劍舞許可后，從末位悄悄溜走。
回住處、開大門、入第二基地，直奔指揮尖塔。
“老板抵達指揮室。”
伴著清脆的女聲，王道長背著手溜達到了這里，發現小分隊的成員都在這，且一個比一個臉色凝重。
王機玄問：“這是咋了？牡丹你的小發現到底是什么？”
牡丹抬手捂著額頭，不太敢去看王機玄，只是指了指旁邊的立體投影屏幕。
“老板，如果我們捕捉的信號沒有問題的話……嗯……就是，引發天道封閉的罪魁禍首，好像就是……”
大屏幕輕輕抖動，出現了一個七彩斑斕的光幕，光幕之前，一座宏偉如巨城的圓盤形戰艦正釋放出粗壯的光束，與這個七彩斑斕的光幕瘋狂角力。
而在光幕后方，是數不清的七彩光幕，隱約能透過這些光幕看到一片廣闊的陸地。
王機玄整個人被黑線吞沒。
沈瓊霖雙眼放光地道：“這很有趣，不是嗎？”
“天道所說的強敵，大概就是，”赤蛇仰頭看天，“您沉睡在神木中的那一萬六千年，牡丹在宇宙邊緣星域培養的、已經抵達了科技文明臨界值的超級機械文明。”
“老板，信息有延遲，引起天道劇烈變化的原因，就是我們的艦隊快打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