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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很快就理解了,為何王機玄要如此謹慎,
她跟著王機玄和風正駕云抵達了一處神廟上方,神廟外圍藏著百多名仙兵,不遠處的山上還有幾位天仙、真仙打坐盯看此處。
而在神廟中,兩男一女正漫步而行。
他們穿著打扮倒是與此間城鎮中的男女并無二樣,初看像是普通香客,可這神廟尚未開放,哪來的香客?
更不用說,隔墻就有百名仙兵,但這百名仙兵根本未發現這三個人影。
王機玄、白凝、風正各自對視一眼。
風正道:「有點奇怪那對男女的氣息我有些熟悉,應該是曾經在斷云荒漠戰場上出現過,他們兩個是一縷元神前來此處,居中的男子好像不是元神?也不像是具有實體的生靈,這是什么?」
白凝道:「有可能是大能的分身。」
「婆羅,」王機玄傳聲嘀咕,「這東西的本體,應該是天道碑,也就是婆羅的觸角。」
「啊?」風正眼珠差點瞪出來。
白凝沒說什么,拿出一枚特殊的通信玉符立刻寫入幾行字眼,緊急將此地的情形反應給劍舞。
等白凝忙完,王道長又加了句:「我猜的,先別稟告。」
白凝那雙鳳眼頓時多了幾分幽怨。
王機玄耳旁聽聞一縷傳聲:「下去吧,為師在這了。」
王道長不多猶豫,當下按下云頭,朝下方那三道人影緩緩落下。
此三人似也早已發現了王道長,此刻各自抬頭看了過來。
他們兩邊相會之地,恰好就是此間神廟的正殿之前。
白凝和風正各自做好了出手絞殺這三道身影的準備,王機玄則是默默將第三基地的出入口放在自己袖中。
下方那女子最先開口,嗓音溫柔地道了句:「王道友,近日可安好嗎?」
王機玄略微瞇眼。
他隱藏耳機中已經傳出了牡丹的提醒聲:「老板,是芝慧,雖然偽裝了聲線,但她一開口出現的隱性能量波動是仙法沒法修改的。」
「芝慧?」王機玄汕笑,「傷養好了?又想添點元神傷?」
芝慧明顯沒想到,她如此完美的偽裝竟能瞬時被看破。
芝慧輕笑了聲:「貧道為天道之事受些折損,天道自會降下福澤,反倒是王道友你,
大禍臨頭猶自不知,著實可笑。」
「禍?」
王機玄背負著雙手,自白云落下,站在三者十丈之外。
他們三個沒有隱藏身形,此間自是引來了外圍守護的仙兵注視。
不過這種級數的高手打起來,百多名仙兵也只能利用戰陣發揮點拖延的作用,于是白凝對此間仙兵的隊長傳聲,讓仙兵按兵不動、并未向前。
不遠處的山頭上,幾名天仙高手也在注視此地,隨時準備出劍。
王機玄繼續道:
「天降下來的是災,人造的才是禍,聽道友這言語,你們暗教又要對我這個良善之人出手了?
「這邊兩位是?來都來了,何不報上姓名。
「看這位道友居中而站,地位應當是在你之上,莫不是暗教前幾的副教主,又或是其他什么大人物?」
芝慧冷哼:「憑你也配知曉真君之名號!」
「哦?那應該就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了?」
王機玄目光如熾:
「好難猜啊,這道友的身份,如果不是道友此刻嘴角那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我恐怕也不敢斷定,道友就是那條「天道之蟲。」
詐一下,詐不出來就是丟點臉面,萬一詐出來了,那樂子不就大了?
王機玄說這話時,目光一直鎖定在這三人身上。
他依靠的自然不只是自己的眼力;
牡丹已借助王機玄身上攜帶的各類傳感器,在搜集這三人的所有生物信息,并從中分析出對方三人的情緒波動。
「老板,芝慧的情緒出現了一絲絲慌亂。」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突破口。
王機玄道:「怎么,道友親自前來此處,不就是為了與我聊聊嗎?我點破道友身份,
道友反倒不敢開口了?」
「有趣。」
居中的青年道者如此低喃著。
他慢慢抬頭,瞧向了王機玄的身影,目光是清澈的,也是復雜的,似乎是在感慨什么,又像是心底毫無波瀾。
這青年道者略微抬手,一道淺淺的波痕從三人身周蕩過,三人各自顯露蹤跡。
哪里有什么青年道者?
一個虛淺的、只有黑色輪廓的人影,此刻正憑空盤坐。
它有正反兩面,像是兩尊坐佛用背部粘合在了一起,正面莊嚴、背面悲憫,座下是八十一只花瓣的巨大蓮臺,身周散發著并不濃郁、但金仙都難以理解的奇特道韻。
任誰一眼看過來,心底都會產生異樣的情緒。
諸仙兵雙眼呆滯;
真仙忍不住低頭行道揖;
天仙勉強能穩住心神,元神卻在不斷顫抖。
就連王機玄白凝風正三人,此刻元神幾乎失去與天地間大道的感知,仿佛被關在了一堵堵無形的墻壁內。
婆羅現世!
仙界有關于天道之蟲、天道意識的傳聞以來,婆羅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沒有任何花哨的登場方式,也沒有什么隆重的儀式感,就這般顯露蹤跡,展示著自己的一體兩面、展示著自己的玄妙道韻。
如此一來,這個虛影背后的芝慧與蒼澤,似乎已完全失去了存在感。
他們本來就是一道神識分身前來此處,殺了也沒什么意義。
天地間一道道視線看向了此處。
天邊隱隱出現了幾道身影。
不過,這些人都沒有引起婆羅的關注,而婆羅此刻露出了淡淡微笑,對王機玄翁聲說著:
「又見面了,王機玄。」
「呵,」王機玄淡然道,「怎么不用前面現身時的樣子了?」
「你對我了解已深,我也不必再做遮掩。」
婆羅平靜地講述著:
「此次前來,也只是為了勸阻你一二。
「莫要行那極端之事,不然你會連累整個仙界,乃至整個物質宇宙,陷入持久的戰火之中。
「我并非是要毀滅什么,我只是在阻止量劫發生。」
「殺蒼生是為了救蒼生,這話聽著是不是有些刺耳了?」
「此間不過是少數與多數的問題罷了。」
「你代表不了少數,也主宰不了多數。」
王機玄淡然道:
「你這話,我一個字都不能信。
「鬼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過怎么看,這次的量劫應該就是與你有關吧。
「你在凡塵掀起了大戰,讓暗教肆意屠戮,此事莫非是假的?」
「我無意與你辯此事。」
婆羅看向王機玄的雙眼,嗓音也變得更加溫和:
「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繼續打破常規,繼續這么沒有邊界的胡鬧下去,那只能刺激的天道做出更過激的行為。」
王機玄:——
敵人反對,敵方大頭目甚至親自上門威脅,那不就證明他對了?
王道長剛想反唇相譏,牡丹已開始暗中嘀咕:「老板,如果您認為,已經跟婆羅沒有任何緩和關系的機會和必要,那我們不如激怒他試試。」
「激怒?」
「冷靜的敵人和狂怒的敵人,哪個更好對付?明顯是后者呀。」
「啊這.」
王機玄心底沉吟一二。
他跟牡丹的傳聲,既借助了科技之力,也運用了仙人傳聲之法,倒也不怕別人聽聞。
「那行吧,你給我點詞匯,我來刺激刺激他,說不定會有什么意外收獲。」
「好呢,您稍等——」
少頃,王機玄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你來這,莫非就是為了讓我暫停當前的計劃?」
婆羅溫聲說:「不錯,這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對你沒好處,那我知道,但對我沒好處,這從何說來?」
「因為我會不擇手段報復你。」
「如果我計劃成功,你還想報復?」
婆羅沉默著。
他們的一言一語都被周圍那些高手聽去了。
此刻大部分頂尖大能都是驚訝的。
畢竟這是婆羅第一次現身,各類道韻都做不了假,而婆羅此刻,竟是在變相的對王機玄服軟?
這讓各路高手不由好奇,這計劃到底是什么,而王機玄到底拿捏住了婆羅什么把柄這都不降下天罰劈死這個準金仙。
準金仙固然已算是一方高手,但在此刻關注婆羅的頂尖大能眼中,還是有些不夠看。
婆羅沉默了大概片刻,隨后略微搖頭。
他道:「你的計劃只有三成成功幾率———」
「那就足夠我們去嘗試了。」
「那不如我們換個方式溝通,」婆羅道,「你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時,我曾對你說的那些話嗎?」
「記得,你想讓我的小助理成為你的小助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你成為仙界自古以來第一個真正的天帝。」
「我不愿意,」王機玄搖搖頭,「我的伙伴不是拿來變賣的,更何況還是我生死相隨的小女仆。」
婆羅嘆道:「你總是如此執,天下蒼生的生死就這般不放在心上。」
「你傻逼嗎?」
王機玄脫口而出:
「你一個屠夫舉著屠刀,問旁邊的路人甲,你愿不愿意死?你不死就他死。
「這是什么?」
「這是天意。」
「不,這不是。」
王道長快聲道:
「你不要混淆你跟天道的概念,你是你、天是天,你不是天,你只是一個在道則之海成型、找不到自身存在意義的可憐蟲,你瘋狂的去掌控、破壞,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意義,找尋讓自己變得更好的方式,但你偏偏做不到,你是私欲的化身,本質上只是道則之海垃圾集合體,像是一個排泄物,噗的一聲,被道則之海排出了體外,而后你就鉆入了天道之中,意圖逐步掌控天道—.」
婆羅笑說:「你想激怒我,這沒有意義。」
「你情緒波動了,垃圾。」
王機玄淡然道:
「垃圾終究是垃圾,不人不鬼不神不靈,你羨慕生靈對嗎?所以你想重新定義美好,
把自己那殘缺且不堪的過往定義為美好?」
王道長心底飛速出現一行行字眼。
這些字眼填補著他在罵人這一塊的不足。
婆羅默然,笑意不減。
王機玄持續開火,但這些言語沒有讓婆羅破防的跡象,反倒是后面的芝慧和蒼澤逐漸紅溫。
「夠了!」
蒼澤一聲大喊:「閉嘴吧!你這粗鄙的混賬!」
王道長的一笑:「主子不急,奴才急?婆羅,你手下就這點耐性?」
蒼澤鼻翼不斷顫抖著。
婆羅卻道:「他只是在表演憤怒罷了,他本身沒有多少憤怒,只是這樣好獲得我的好感與青睞。」
蒼澤和芝慧頓時愣了下。
婆羅繼續說:「我能洞悉人心,包括你的,所以我對你會有很多畏懼,因為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被執念控制的行尸走肉偏偏得到了救贖,你會毀滅我,如果你握住了真正的機會———他們不一樣。」
王機玄汕笑:「捧殺這一招是沒有用的。」
「我不是捧殺你,只是在陳述這個事實。」
婆羅道:
「我希望你能與我開誠布公的交流一次。
「條件你盡管提,只要你愿意不去做這么危險的嘗試,我都可以滿足你。」
王機玄道:「你自我湮滅吧。」
「上一秒的我已經湮滅了。」
「那就不用多談,」王機玄淡然道,「仙界現如今這個鳥樣子,其實就是上古末的那些人族前輩軟了,只看到了一時的得失,沒看到徹底打下仙界之后,只需要花一點時間就能讓人族再次繁盛且統治萬界。」
婆羅道:「那我換個條件,只要你愿意退出仙界,我可以劃分一部分宇宙由你做主宰,并用道則之海的盟約來約束我自身,你我秋毫無犯。」
王機玄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
「明白什么?」
「重要的不是我能得到什么,而是我還有什么不能失去。」
王機玄平靜地說:
「我只想要你死。
「這是你派人堵我兩次成仙之路,滅我師承、殺我同門的代價,你必須付出這個代價。」
婆羅略微點頭。
它似乎是要轉身離開,兩張面容都給了王機玄一個側顏。
它的一面在哀嘆,一面在思索。
忽然,婆羅那正哀嘆的一面看向王機玄,對王機玄露出了幾分苦澀的微笑。
「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王機玄沒有多言,只是略微拱手。
一劍自高空斬來,蒼澤和芝慧來不及散去神識,被劍光劈碎了分身。
而婆羅的虛影沒有一絲顫動,哀嘆著、思索著,消失于眾人的視線,在天地間再尋不到一絲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