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想了想,道:“倘若祖庭的天地大道也是黑暗海外道的一部分,那么學習外道,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為何要殺得你死我活”
斗姆元君冷笑道:“你若是這么想,不但三清一脈要殺你的頭,便是我們一脈也要殺你的頭!”
陳實錯愕,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
斗姆元君道:“名不正,言不順。三清與通天圣人爭的就是名。那時,天地間的正統不是仙道也不是外道,而是巫祭道紋的大商玄鳥天庭。大商是正統時,大家都是亂黨。大商若要沒了,大家便須得確定誰才是正統了。三清與通天圣人都看清了這一點,知道兩家必有一戰。”
陳實明白過來:“那時候無論三清還是通天,對于巫祭來說,都是反賊。三清想做的,是推翻大商,重立一個仙道盛世,通天想做的則是依附大商,改變大商的巫祭傳統,引領大商走上仙道。誰成功,誰就是正統。”
斗姆元君道:“確是如此。這場爭斗,是我們敗了,紂王死后,我們成為了天庭的神祇。正統之爭不是過家家,就是要殺個天翻地覆,不把對手殺光,正統便得位不正!”
她的話語間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仙神之爭,同樣也是正統之爭,也要殺個天翻地覆,不把對手殺光,便是得位不正。”陳實心道。
他對于這場即將到來的仙神之爭有了新的認知。
“那么,外道是好還是壞呢”陳實求教道。
斗姆元君道:“是好是壞,我已是神祇,無法論斷。小師弟,這就需要你去探索了。你說的那個楊
弼,我已經找到了,告辭。”
她身軀突然化作神光消散,無影無蹤。
陳實怔怔出神。
斗姆元君透露的消息實在驚人。
“如此說來,仙道,也是一種外道。三清和通天將之領悟出來,演變為天地大道。”
他陷入沉思,通天圣人試圖將外道與仙道融合,與三清產生沖突,借著剪商伐紂之戰,雙方爆發戰斗,通天圣人一脈敗北,一蹶不振。
之后,通天圣人試圖反敗為勝,轉世為夫子,以儒傳世,奪回正統。
但同一時間,三清開辟地仙界,將天庭轉移到地仙界,同時煉就三十三件天道法寶,掌控地仙界。所有修士,包括修煉儒學的修士,成仙后都必須飛升到地仙界,成為天庭的天兵天將。
這一局,通天圣人勝在祖庭的人間。
敗在更廣大的地方。
三清開辟地仙界,這個舉動一下子便將祖庭的道統之爭變得微不足道,圣人轉世化作夫子傳道,也變得很是可笑。
“所以夫子才會將金鰲島搬到地仙界。這一仗,他是輸得更為徹底,比當年剪商伐紂一戰還要慘。但他不能不來,不來的話,連同臺競技的機會都沒有。”
陳實低聲道,“三清離開地仙界前,留下黑暗海青宮的地圖,夫子也第一時間趕過去就是擔心自己重蹈地仙界的覆轍。但是,夫子是否已經忘記了當年與三清爭論的初心?”
外道非道。
這是他們爭論的源頭。
三清認為外道非道,以此排斥外道,通天圣人認為仙道同為外道,可以與外道結合,因此有此爭論。
但陳實覺得,通天圣人化作夫子后,更在意是否能勝過三清一場。
而外道非道的爭論,孰對孰錯,變得不再重要。
“但是明明很重要啊!”
陳實目光閃動,三清開辟黑暗海,煉去黑暗,化作地仙界,讓仙道變得無比宏大,無數世界歸屬于仙道。這場對決中,夫子輸得徹底。
“但開劫從何而來?”
陳實低聲道,“為何許多世界回歸黑暗海后,便沒有開劫?為何祖庭的仙人不擔心開劫?這場針對仙人的開劫,是否是因為這里原本是黑暗海,天地大道與仙道不一樣?”
他心頭突突亂跳,自覺想到了開劫的源頭所在。
“修士成仙,必須合道,確保自己所參悟出的大道能與天地大道完美契合!但倘若地仙界與其下轄的無數個世界的天地大道,不是仙道呢?”
他眨眨眼睛自言自語道,“一開始,仙人合道的不完美之處還很小,但隨著時間推移,仙人之道與天地大道的不契合之處越來越大。天地大道到了承受不住之時,便會爆發出一場席卷所有仙人的大劫。”
開劫是否便是這樣出現的?
一會一開劫,十二會為一元,元會大劫更為猛烈霸道,是否是天地大道對于外道的一次大清洗?
“玄黃海的世界回歸黑暗海后,便沒有開劫,這是否表明回歸黑暗海后,這些世界的天地大道又恢復到與外道共存的狀態,因此沒有開劫?”
他猜測得越來越離譜,低聲道,“黑暗海中有地寶
靈根,地寶靈根是黑暗海的天地靈秀,用地寶靈根可以渡過開劫,就是用地寶靈根的氣息來躲避天地大道的清洗!”
陳實激動起來,地寶靈根可以幫助仙人躲避幾次清洗,便會凋零,是否是地寶靈根中的黑暗海天地靈秀耗盡,這才凋零?
他想得更多。
“境界低的仙人,能夠憑借自身實力渡過開劫,大概是合道還不深。修煉到真仙境時,道境每多一重,便深一分,道境越高,合道越深,開劫越重!”
“也就是說,道境導致了開劫威力!”
“這么說來,我可能并非無劫。”
陳實突然額頭冒出冷汗,對天地大道的更改越多,開劫越重,倘若這個猜測成立的話,那么他的天地來合我道的道路……
“豈不是最重?”
陳實打個冷戰。
他一直覺得自己在西牛新洲合道,西牛新洲在黑暗海中,因此自己無劫。
但開劫的本質是仙道與黑暗海天地大道并不能完全相容所致!
陳實合道時改變天地大道,使之與自己完美契合,這種改變反而最嚴重!
地仙界原來的天地大道對他的反撲,只怕也比同境界的仙人更強!
“鎮定,鎮定。”
陳實自嘲道,“我乾陽山中有著這么多地寶靈根,還需怕什么開劫?但話說回來,倘若道境越高,開劫越重,豈不是說三清的開劫最重?為何三清還能留下
道境,保護三清門人。”
除了三清外,還有西天的兩位佛祖,也留下道境守護佛門。
“除了他們太強,壓過了天地大道的反撲,沒有第二種解釋。”
陳實心道,“三清有著強烈的仙道獨尊的信念,自身實力太強,即便是地仙界的天地大道也無法摧毀他們的道境。這么說來三清的理念卻也沒錯。只要足夠強,任由黑暗海的大道反撲有多厲害,我自巋然不動。”
正是因為如此,三清才敢說出外道非道的吧?
三位圣人的本事,令他高山仰止。
“我何時才有膽識說出這種話”他心中暗道。
這時,有驚叫聲傳來,嘈雜一片,接著天機秀士仲麟向這邊奔來,高聲道:“陳師兄,陳師兄!我們在鎮魔洞挖出了東西!”
陳實連忙迎上,詢問道:“仲麟,挖出了什么東西”
“不知道只知道外道氣息突然涌出,瓠犬師兄沒有嗅出來,邊師兄擋在最前面,掩護我們后撤,沒能從鎮魔洞中出來,不知是生是死。”
陳實凜然,邊流兒是他師兄,在閻王井這等仙礦中挖礦四百多年都沒死的存在。要知道仙礦中充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危險,有時候會挖到危險的史前遺物,有時候會挖到毒蟲毒物,有時又會挖到大魔骸骨。
一個仙人礦奴,能活十年,已經是十里挑一。能活百年,萬中無一。
邊流兒在閻王井挖礦四百多年,絕對是一個大宗師級的礦奴!
他陷落鎮魔洞,只怕鎮魔洞中挖出的東西非同小可。
陳實急忙跟著仲麟趕過去,焦瘸子、喬固等人也跟了上來,他們實力高強,遠超他人,準備進入鎮魔洞搭救邊流兒。
鎮魔洞是靠近金鰲島的礦山,因為陳實煉去外道后,有妖魔住進礦洞,天兵天將們清理礦洞時遇到這只妖魔,因此取名鎮魔洞。
這條礦洞被打開時,道道霞光直沖九天之外,煞是驚人。
他們進入礦洞,發現礦洞深達仙金主脈,產出的仙金質地極高,因此準備多采一些,用來煉制法寶,怎料卻出現這檔子事。
陳實來到鎮魔洞外,只見礦洞入口正自向外涌出外道氣息,讓人難以靠近。
陳實不假思索便闖了進去,沿著礦洞向仙金主脈而去。
焦瘸子跟上,沉聲道:“江過守著洞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陳實走在前方,一路煉化外道之氣,帶著眾人不斷深入。
這里的外道氣息越來越濃,即便是陳實也不得不放慢腳步,逐漸煉化外道之氣。
好在他們沒有走出多遠,便看到邊流兒趴在地上。
眾人上前,急忙把邊流兒扶起,陳實調動道場,煉化他的外道之氣。
這時,他留意到邊流兒的手中抓著一件東西。
陳實從邊流兒手中取出那件東西,只見此物是個
銅鈴鐺,鈴鐺壁出奇得厚實,泛著暗青色的光澤,像是銅銹,但深深沁入鈴鐺之中,很是古舊。
它上面浮現出一些紋理,略顯雜亂,但細看過去,似乎有著獨特的規律。
陳實心中微動:“外道紋理!”
他對于外道的理解也不深,但放眼地仙界,比他更精于外道的卻也不多。
他輕輕搖動鈴鐺,頓時叮鈴鈴的聲響大作,清脆悅耳,卻將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震得心神顛倒,急忙各自扶住礦洞,驚疑不定的看過來。
“這種外道,似乎專門攻擊神魂!”
陳實大是驚訝,銅鈴鐺顯然是一種法器或者法寶。
可是,仙礦中怎么會有外道法寶?
這時,礦洞深處也傳來叮鈴鈴的聲音,似乎離這邊有點距離。
陳實露出困惑之色,又搖了下銅鈴鐺,過了片刻,礦洞深處也傳來叮鈴鈴的聲音。
“有古怪!”
他還想搖鈴,景梅撲過來,將他的手按住。眾人被這兩聲鈴聲震得頭暈目眩,再也堅持不下去,見到景梅出手,這才松一口。
陳實還是驚訝的看向礦洞深處,突然道:“焦師伯,邊師兄,你們見多識廣,是否見過或者聽說過礦脈中挖出活人的?”
眾人各自搖頭,均表示沒聽說過。
邊流兒幽幽醒來,醒來的一瞬間,便急忙四下翻找,詢問道:“我撿到的那個銅鈴鐺呢?”
陳實將銅鈴鐺還給他,邊流兒握住鈴鐺,這才松一口氣,道:“這件寶物是我在開采仙金時,無意中發現礦壁上有個鈴鐺。我便想把鈴鐺取下來。不料鈴鐺剛剛下來,前方的礦洞就塌了。我察覺到外道之氣,便讓大家快走。我留在后面斷后,靠著這枚鈴鐺才保住性命。”
陳實詢問道:“你是否聽到礦洞中傳來其他鈴聲?”
邊流兒搖頭。
陳實道:“我進去看一看。你們先撤出礦洞。”
他獨自向礦洞深處走去,焦師伯等人則帶著尚且虛弱的邊流兒向外走去。
陳實一個人不斷深入,這礦脈曲折,礦洞也極為曲折,他走了十多里地,才來到變故發生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坍塌一片的山石,陳實目光越過這片山石,看到了一座地下湖,湖的對面,矗立著一座青色的宮殿。
陳實心頭劇烈跳動:“黑暗海青宮!不對,這里不是黑暗海,那么這座青宮是什么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