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鰲島的傷藥質地不怎么樣,陳實、焦師伯等人躺了四五天,傷勢才堪堪好了兩三成,但玉瓶中的仙藥已經用盡。
沒有療傷的仙丹,他們只能催動各自的仙元,促使傷口愈合。
陳實詢問道:“咱們金鰲島這么窮么。連傷藥也不多備一些。”
焦師伯道:“也不是窮,就是沒錢。”
陳實瞥了躺在旁邊的江過一眼,類似的話,江過也說過。
可見江過是從焦師伯這里學來的。
旁邊的景梅師姐解釋道:“蓬萊西是玉清圣地,盛產玉清靈氣,仙株遍地,各種寶礦奇石,數之不盡。但當年那場危急,導致圣地被污染,如今雖有許多仙藥奇珍,但要么變得蔫巴巴的,要么就被外道污染,不用再用。如今金鰲島還能維持下去,還是靠幾位在外面的師兄接濟。”
躺在旁邊的江過道:“師姐,去天兵營做天兵,可以賺不少錢。天兵營的俸祿不少呢,我在那里做了大半年,除了日常修行,月俸還有剩余。”
“真的?”景梅和喬固都有些驚喜。
喬固道:“我聽人說,不到走投無路,誰會去做天兵?
吃的差,干活多,月俸也低,而且危險。天庭的李天王可不是什么好人,聽聞他帶兵出征,被妖魔一口吃掉十萬天兵天將。”
江過道:“我在天兵營時沒有遇到這些事,反而無所事事,每月按時領月俸就可。”
景梅和喬固大是心動,景梅道:“若是金鰲島沒事,我們便也去天兵營做些日子。”
“師姐,天兵營還管靈丹,我都吃不完。”江過道。
陳實勉力取來一粒浮羅村靈丹,潛運心神,將靈丹煉化,全心全意感應西牛新洲。過了片刻,西牛新洲逐漸清晰,飄浮在他的上方,陳實開口道:“龍游散人,慕道子,你們采摘地寶靈根,煉些療傷的藥來。”
西牛新洲。
龍游散人、慕道子等人已經是合道的仙人,地位極高,這日散人集會上,龍游散人正在開壇講法,向一眾散人傳授道法,突然天空洞開,云光乍現,層層金云之中傳來陳實宏大的聲音。
龍游散人聞言,躬身道:“遵法旨。”
他匆匆離開散人集會,來到乾陽山,慕道子、韶娘娘和裴散人已經來到此地,四大散人聚頭,采摘地寶靈根,備好藥材,而后祭起赤元丹爐,煉制靈丹。
小半日后,他們便煉好靈丹,韶娘娘焚香禱祝:“師尊,靈丹已經煉罷,還請師尊收了靈丹。”
香火之氣裊裊升起,陳實察覺到她的禱祝,心念微
動,便見靈丹浮空,越飛越快,很快消失不見。
陳實抬手虛虛一抓,諸多靈丹飛來,落在手中。
他分給眾人,這靈丹非比尋常,乃地寶靈根所煉,藥效比金鰲島的靈丹好了許多倍,沒多久眾人便能起來走動。
又過了兩日,他們行動如常,只是還需要多歇息。
“小師弟的道境中莫非有一座圣地?”
喬固詢問道,“你的圣地中莫非種植了許多地寶靈根?我聽聞地寶靈根極為珍貴不凡,少見得很呢,價值不菲。”
陳實謙遜道:“我在外面小有名氣,便是因為地寶靈根而起。”
江過贊揚道:“師弟在誅仙榜上名列第一!第二便是黑鍋。”
喬固道:“我聽過此事。”
他露出羨慕之色:“我在誅仙榜上的名次便沒有師弟這么高。”
景梅師姐詢問道:“師弟,你這道境中還養著不少弟子?”
陳實道:“弟子沒有幾個,但人口有數十億。”
眾人都嚇了一跳。
陳實疑惑道:“師姐,你們的道境中沒有凡人?”
景梅師姐道:“有倒是有,只不過很少。我們的道境在
蓬萊西,都是外道污染之地,里面的人們生存艱難,成為道境之后,生存才稍微好一些。但外道不除,依舊艱難。”
陳實心中微動,他克制元蟲的本事便是天地大道來合我,或許可以解決蓬萊西的困境。
又過幾日,眾人傷勢陸陸續續痊愈,陳實心無雜念,專心致志推演鴻蒙剖分這一招。
這次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他終于得以一窺鴻蒙剖分的奧妙,不再是兩眼一抹黑。有了頭緒之后逆推鴻蒙剖分便容易了許多。
“鴻蒙剖分與混元道經一脈相承,原來混元道經修煉到混元的狀態,便是鴻蒙。”
陳實突然醒悟,混元道經中關于混元的論述,或可與鴻蒙剖分相印證。
“道經中說,天地昔將競,蓬勃晝夜昏。龍蛇相嗔薄,海岱俱崩奔。”
陳實陷入沉思,低聲吟誦,“群動皆攪撓,化作流渾渾。數極斗心息,大和蒸混元。一氣忽為二,矗然畫乾坤。這其中的一氣忽為二,二是陰陽,那么一是?”
“錚————”
劍鳴響起,一道玄黃劍氣從天而降,停在他的指掌之間,陳實盯著這道劍氣。
玄黃劍氣一直在養劍葫蘆中,反復淬煉,如今已經煉得形如一汪流水,只不過流水時而渾濁,時而清澈,顏色也在千變萬化。
“玄黃祖氣中生出玄黃二氣,二氣演化天與地,這玄黃二氣,便是陰陽二氣。因此陰陽的玄黃祖氣狀態,便是先天一氣。”
他目光閃動,他從陰陽之道中領悟出合和,化生,并濟,混元四種狀態,張真人領悟出第五種狀態,無根。
但無根更像是一種道心上的修養,讓陰陽之道自然演化,不去人為干預,以此得到大道真諦。
而道經中所說的一氣,屬于混元狀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大徹大悟,將自己從前所學所悟融會貫通,當即跏趺而坐,以自己的無根樹之心境,再度運轉混元道經,讓陰陽二氣從合和向化生,再向并濟,再向混元演變。
待到混元狀態時,無根樹的心境,讓混元自主演化,但見陰陽混流,難分彼此,呈現出的狀態與玄黃祖氣的狀態類似,看似混沌蒼茫,卻又蘊藏無限可能。
這就是先天一氣。
誕生在天地之前的靈氣狀態。
他的仙元,他的大道,不斷向先天轉變,道場也自慢慢轉化,向先天道場轉變。
還在采薇宮療傷的眾人突然感覺到陳實像是變了,但他們的目光落在陳實身上,卻沒有發現他有什么改變。
道墟,長春帝君、娘婆元君等人心有所感,向同一個方向看去,那里正是陳實的道境所在。
他們修為強大,似能看穿陳實的道境,只見那道境之中有氣渾然天成,如天地大道,在道境中流轉,讓他們皆有些驚疑不定。
“地主家里,發生了什么變故?”
他們很是好奇,只不過沒有陳實相邀,他們不便進入陳實的道境,去查看那里發生的變化。
倘若強行闖入,只怕會引來陳實的不滿。畢竟陳實還是道墟的地主,須得給予必要的尊重。
而在陳實的另一處道境,井中魔域之中,也有先天一氣形成,宛如朝霞,掛在血樹之上,哪怕血樹外道力量驚人,也難以動搖先天一氣。
西牛新洲中,陳棠、楊弼等人也在抬頭仰望,看到先天一氣從天而降,落入凡塵之中。
他們急忙趕過去,待來到跟前,但見那種奇異的靈氣落地成山,化作仙山飄浮,沾染草木,便讓草木化作芝草,仙氣盎然,落在溪流泉水中,便化作靈泉靈溪。
一座修煉圣地,竟然就此形成!
張真人也趕到此地,見到先天一氣落地化作圣地的情形,靈氣勃然,不禁贊道:“陳真王在無根樹的心境上又進了一步,不愧是西牛新洲的狀元,短短時間便有此進境,可喜可賀。”
陳棠和楊弼等人聞言,各自駭然,楊弼道:“這座圣地,是陳真王的造物?”
張真人搖頭道:“不可說是造物,而是他的大道之顯
化。這西牛新洲,為他的道境,他修煉的法門是天地大道來合我道,因此他道法有所成就之時,道法便會反哺西牛新洲。他領悟出先天之妙,所以才會有先天一氣落下,化作一座先天圣地。”
他這么一說,眾人才明白過來。
楊弼面色陰晴不定,過了片刻,道:“我在陳實道境中修行,就算我如何刻苦,我的天資悟性如何之高,感悟的也是他的道,永遠也追不上他,更別說超越。我當離開西牛新洲,另覓他途,尋找超越之道。”
李天青道:“我隨你一起去!”
兩人本來早就可以合道飛升,遲遲不曾合道的原因,就是因為自覺西牛新洲是陳實的道境,自己倘若在西牛新洲合道,豈不是相當于在合陳實的道?
他們心高氣傲,自然不愿這么做。
原本他們對于離開西牛新洲還有些遲疑,但此次見到先天之氣墜落,化作一座圣地,便下定了離去的決心。
“我們可以先在西牛新洲合道,飛升地仙界后,便散去西牛新洲的合道地,在地仙界合道。”
二人商議道,“那時,我們便是地仙界的仙人,不是西牛新洲的仙人了。”
他們計議已定,各自在西牛新洲合道。
待到合道完成,兩人眼巴巴的看著天空,空中并未出現飛升霞光,也沒有什么奇特的力量跨越時空而來,將他們牽引到地仙界去。
他們甚至無法感應到地仙界!
楊弼和李天青面面相覷,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竟會這種情況!
“眼下只有一條路,我們造船,離開黑暗海!”楊弼斷然道。
金鰲島上,陳實煉成先天一氣,腦海中突然莫名出現楊弼和李天青的音容笑貌,心中詫異,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起這二人。
他細細感應,過了片刻這才察覺,原來是天機策感應到二人合道成仙,引起他的感應。
“天機策烙印,還有這等功效?”
陳實沒有放在心上,抬手一指,面前的那道玄黃劍氣跟隨他的指端飛起。
陳實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定了定神,劍氣勃發,頓時四周地水風火崩壞,天地傾覆,大道不存,化作先天狀態!
他劍招催動,鴻蒙剖分,頓時無邊道力自劍光處爆發!
焦師伯、喬固、江過等人被驚動,紛紛走出采薇宮,只見采薇宮前方一片鴻蒙蒼茫的形態,地水風火紊亂,忽有劍光撕裂鴻蒙頓開天光。
那天光比無數顆太陽還要明亮,剖分鴻蒙,判離玄黃,演化天地!
明明是蘊藏無垠生機的一劍,卻偏偏威力如此恐怖!
“他真的悟出來了。”焦師伯喃喃道。
陳實收劍而立,轉頭向他們看來,目光溫潤。
“各位師兄師姐,我來教你們這招劍法。”他的聲音傳來。
焦師伯張了張嘴,陳實是金鰲島還沒入門的弟子,他至今為止,尚未通過考核,還不算金鰲島弟子,居然要教他們劍法!
“學!”
焦師伯咬牙,心道,“不學白不學!”
他舍了這張老臉,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跟在眾人身后,來到陳實身邊,聽陳實講解混元道經與鴻蒙剖分的關系。
只不過陳實把自己的所學所悟講出來,眾人一時間還是難以聽懂。
陳實只好從陰陽二氣講起,由淺入深。
即便是陰陽二氣,也是極為高深的學問,不過金鰲島的眾人早已在陰陽二氣上有所領悟,再加上每個人的天資都高的嚇人,領悟起來并不十分困難。
“這屆師兄師姐不難帶。”陳實很是欣慰。
但想要將鴻蒙剖分施展出來,便非一日之功了,陳實能夠施展出這一招,除了有張真人所傳的無根心境之外,還有便是后土皇地祇的玄黃道紋。
想悟出這二者,并不容易。
金鰲島眾人廢寢忘食,刻苦鉆研鴻蒙剖分,陳實閑來無事索性獨自來到參道崖,再度走入崖壁之間。
這一次比上次更為順利,他一路闖將過去,來到第九招鴻蒙剖分前。
陳實祭劍,與崖壁上的劍光碰撞,以鴻蒙剖分對抗鴻蒙剖分,待到劍光兩兩湮滅,參道崖又恢復平靜。
陳實收起一百零八道劍氣,邁步走入夫子的悟道地。
浣筆池映入眼簾,墨跡尚未散開,池旁是茶桌,有著筆墨紙硯,以及一壺茶,兩盞茶杯,杯中有茶。
陳實抬手摸了摸,尚溫。
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落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