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鍋從遠處歸來,回到樓船上,疑惑的四下打量,沒有尋到羅曦瑤和啞巴的蹤跡,不由納悶。
「他們高風亮節,因為在他們的船上發生威脅到我們這些乘客的事情,而對我們心懷內疚,于是把船留給我們,自己走了。」
陳實向黑鍋解釋一番,攤開地理圖,確定他們的船所在的方位。
「注?」黑鍋對此深表懷疑,
十倍姑娘明明貪財得很,怎么會愧疚而把船送給他們,自己步行。
這時,拉船的那條大魚笑道:「兩位道友,他們才不是船主,我才是船主。這艘船是我的,我與他們約定,他們收錢,我來開船,事后他們三成我七成。」
陳實驚訝萬分,來到船頭,向那玄黃海中大魚道:「道兄,你不是修土,要這么多錢作甚?」
「我雖非人類,但也修真。」
大魚笑道,「我亦有求道之心,得道之志,成道之愿,賺些錢財,不過為更好修行而已。我乃智慧開悟之生靈,修行又何須人形?」
陳實大是欽佩:「受教了。」
他繼續查閱地理圖。
玄黃海浩瀚無邊,大多數海島都是由巨龜背負,在海中遨游,因此無法根據這些海島確定方位。不過地理圖上標記了一些不可移動的海島,此類海島扎根在玄黃海的深處,不可動搖,距離陳實他們最近的海島稱之為泰岳島。
除了海島之外,還可以遙望紫薇大帝的天宮,那處天宮在天斗之中的北極之地,無論從地仙界的任何方位看去,它都始終處在正北的方位。
有這兩個地方,足以確定他們所在的方位。
陳實拽了拽樓船的鐵鏈,向拉船的大魚吩咐一聲,那條玄黃海大魚立刻拉著樓船駛向泰岳島。
那條拉船的大魚是個話癆,一邊游動,一邊向陳實和黑鍋侃侃而談,道:「兩位,你們沒有必要翻看地理圖,來到玄黃海直接找我魚仁兒便是。別的不敢說,對玄黃海的地理的了解,我魚仁兒稱第二,沒有哪條魚敢稱第一。
陳實詢問道:「你知道厚德光大天宮么?」
魚仁兒有些然,道:「那里是后土皇地的領地,豈是我能進去的?不過換作其他地方,我便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你們要去的泰岳島在玄黃海中算是一座名山,來歷奇特。玄黃海深不可測,這座山同樣也深不可測。曾經有人買通我,讓我游到泰岳島的山根盡頭。我拼命向下游,游了不知多久,不知多遠,還是沒有游到山根的盡頭。」
陳實和黑鍋不禁駭然,這真的是一座島嗎?
魚仁兒繼續道:「我甚至懷疑,泰岳島的山根已經扎穿玄黃海,是從另一個未知之地生長出來的神山。還有傳聞說,此島是一塊天外石,從未知之地飛來,砸入玄黃海中。此石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可以穿梭于時空之中。」
陳實笑道:「你越說越玄乎了。」
黑鍋連連點頭,表示不信。
魚仁兒搖頭晃腦,一邊向前游動,一邊道:「并非我信口開河,而是有人發現,飄浮在玄黃海上的每一個世界里,往往都有一座一模一樣的山,與泰岳的山體完全相同,找不到半點的區別。有人便懷疑,這些山其實都是同一座山,就是泰岳。有好事者便給這樣的山取了一個相同的名字,就叫泰岳。」
陳實和黑鍋驚訝不已,所有世界一模一樣的山,都是同一座山?泰岳真的如此神奇?
前方有龍龜背負海中仙山,慢吞吞的游過。仙山上有數千仙人,有的撫琴,有的作歌,有的煮茶,也有騎鶴遨游的,好不自在。
只聽島上歌聲裊。
半卷松風半枕霞浮名擲作浪頭沙不做玉帝堂前客只煮云海一閑茶歌聲令人回味悠長,陳實聽得歌聲,心中感慨萬千,向黑鍋道:「這才是仙,這才是仙道。沒有名利之爭,不愛功名,也不爭高下,就在玄黃海中煮茶,枕霞而眠,做個閑云野鶴。這些道兄的意境高遠,非我所能及也。」
黑鍋深有同感,仰頭叫喚,與仙山上的仙人歌聲相應和。
「別叫了!」
魚仁兒有些緊張,從玄黃海中探出頭來,瞪著兩只死魚眼向那座仙山張望,道,「仙山上的,是一群劫灰仙!不要被他們騙了!」
陳實詢問:「何謂劫灰仙?」
魚仁兒道:「這些仙人一群與世無爭的仙人,躲避天庭和仙人之間的爭斗,才來到玄黃海中,天天無所事事,撫琴作歌。他們也不煉寶尋寶,也不修行提升實力,結果開劫一到,滿山的仙人死得一干二凈,一個不留。」
陳實和黑鍋悚然,向那座仙山看去,只見龍龜載著這座仙山,不緊不慢的在海中遨游海中有風吹來,仙山上的群仙肉身如輕煙般向后吹散,露出一具具森森白骨,猶自在撫琴,猶自在作歌,猶自在煮茶,好不自在。
「他們看似悠然,實則被執念束縛在仙島上。」
魚仁兒聲音傳來,「若是有路過的仙人被他們吸引,登上島來,便會慢慢被他們同化,再也走不出去,身死道消,變成劫灰!就算是金仙,進入仙島,也休想逃出!原本這座島上只有數百仙人,后來就越來越多,如今只怕幾千上萬了。」
陳實望向漸漸遠去的仙山,喃喃道:「玄黃海中也有危險—」
「危險的是開劫。」
魚仁兒道,「開劫一起,任你通天徹地的修為,也要身死道消。」
又過不久,他們遇到另一座仙山,仙山也是被龍龜馱著,在海中邀游。山上有數百位仙子載歌載舞,姿態曼妙,令人神往。
「又是劫灰仙!」
陳實和黑鍋心中一緊,只見那座仙山旁還停泊著很多船只,又有其他船只遠遠駛來,
來到仙山邊,便自頓住。
船家拋出金繩,拴住船樁,便有仙人登岸,向山中走去。
「這些仙人只怕要死了。」陳實緊張道。
「那不是劫灰仙。」
魚仁兒抬頭望了一眼,道,「那些是海中的娼仙,又是有名的銷金窟,是尋歡作樂的地方。」
「娟仙?」
陳實有些難以置信,「仙人不應該斬了三尸,了卻一切牽掛嗎?為何還有這些俗事?
魚仁兒冷笑道:「生老病死,成住壞空,乃宇宙之真諦。仙人執著于長生不死,了卻了什么牽掛?這明明是最大的貪,最大的執念!大貪不除,大執不去,除去小貪小執,又有何益?」
陳實微微一證,只覺它這話大有道理,不覺陷入深思。
是啊,長生何嘗不是一種執念?即便仙人,也未能免俗。
魚仁兒的確見多識廣,由它拉船,陳實和黑鍋一路一邊增加見聞,一邊與它閑聊,不至于寂寞。
這時,遠遠只聽一個聲音吟誦道:「一竿釣盡五湖秋,醉臥溪山夢九州。笑指浮云皆過客,滿船明月不須收。」
陳實和黑鍋緊張起來,向那邊張望:「難道又是劫灰仙?」
魚仁兒道:「泰岳到了,這里多是些閑散仙人,高風亮節得很,淡薄名利。」
陳實遠遠只見一座仙山映入眼簾,也不見如何奇特,但山中仙氣裊,形成香火般的云氣。許多船只便是駛向此地,適才吟誦的聲音便是來自不遠處的一艘樓船,船上果然是道骨仙風的仙人,吟哦有聲,一派閑云野鶴的超脫風范。
突然,有人叫道:「快看那條狗!好像是誅仙榜上排名第一的那條狗!」
一雙雙目光頓時齊刷刷落在黑鍋身上,附近的樓船也紛紛頓住,許多人取出畫像,對照黑鍋的模樣。
適才那道骨仙風的仙人哈哈大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富貴是我的了!」
他運轉元神,腦后現出一只大手,從虛空中抓來,向黑鍋抓去!
黑鍋抬爪迎上,那仙人頭頂云氣蒸騰,云開霧散處,浮現出一方世界,正是他的道境。
他催動道境之力,一定要拿下黑鍋。
「轟!」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尊道骨仙風的仙人臉色劇變,倒飛而去,撞向遠處的泰岳!
「不愧是誅仙榜第一狗仙!」
一道道身形飛起,紛紛向黑鍋抓來。
黑鍋翻身而起,躍在半空,穩住身形時手中已然多出丈天鐵尺,周天火界爆發,將丈天鐵尺催動,四面八方,舞如旋風,鐺鐺鐺一連串的爆響傳來,將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擋下。
「抓住這條狗,生可得五百株地寶靈根,死可得一座太乙金仙圣地!」
四周那一艘艘樓船上的仙人近乎狂熱,紛紛向黑鍋攻去,還有的祭起仙器,激發仙器之威,殺向黑鍋,卻是覺得自己沒有把握生擒這尊狗仙人,所以還是拿下黑鍋的狗頭邀功請賞比較劃算。
黑鍋抬腳重重一頓,周身浮現出陰陽道場,各種法術神通進入陰陽道場之中,被千變萬化的陰陽道力層層削弱,待來到它身邊威力已然大不如從前。
只有那些仙器威力驚人,破開陰陽道場,來到黑鍋面前,依舊帶有七八分威能。
黑鍋手中丈天鐵尺揮舞,宛如武道大家,將那一件件仙兵擋下,打得諸多仙兵仙光四射。
一尊尊仙人殺入陰陽道場,各自道場爆發,定住陰陽變化,欺身近前,與黑鍋短兵相接。
黑鍋催動鐵尺,與眾人搏殺,不斷有人被重創,擊飛出去。
短短片刻,便傷了數十人!
突然,一尊真仙殺入陰陽道場,以自身道場定住陰陽,笑道:「道境狗賊果然有幾分手段,可惜今日必將受擒歸案!」
他手中拂塵暴漲,三千塵絲纏繞在丈天鐵尺上,將鐵尺的變化鎖住,黑鍋催動鐵尺,
發現無法變大變小。那真仙殺上前來,抬手五指一扣,笑道:「今日先將你拿下,奪了這場功勞!」
他動用的是五行大神通,可鎖住一切五行變化,若是沒有跳出五行,必然中招,十拿十穩。
黑鍋側身間,便從五行束縛中脫身而去,催動大荒明道集,一招十日犯斗,神通爆發,連續十拳,帶著無上的純陽道力,轟在那尊真仙的全身各處!
那真仙口吐鮮血,倒飛而去,露出駭然之色,叫道:「它跳出五行了!」
黑鍋有些納悶,跳出五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陳實的幾個徒弟天天用袁碧霞仙子的赤元丹爐煉制丹爐,早就煉成了許許多多的五行度厄丹,大家都吃了不少,早就跳出五行了。
它用力一抖丈天鐵尺,將拂塵震開,又一尊真仙趁機祭劍,一道劍光一分為三,圍繞黑鍋上下飛舞,內藏天、地、人三才劍氣,凌厲霸道。
黑鍋左支右擋,突然窺見一個破綻,從三才劍陣中飛身而出,沖至那尊真仙身旁,手起棍落,將那尊真仙打得砸入海中。
那真仙遭到重創,驚恐道:「它跳出天地人三界了!」
他的三才劍,只要在天地人三界,便會中招,此次絞殺黑鍋不得,這才發現這尊狗仙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黑鍋暗自搖頭,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陳實和它一起盜寶時,煉了不知多少爐仙丹,三才,五行,六合,八荒等等大道,都跳了出去。至今沒有跳出的,只有陰陽而已。
但陰陽渡厄丹,據后土娘娘說,傳聞中有,但她也未曾聽聞誰煉成過。
它服下諸多靈丹,想用這些道法困住它,簡直做夢。
「狗仙人休得猖狂!」
四周眾仙殺來,圍攻黑鍋,其中真仙亦不在少數。
突然,一道劍光突如其來,破開它的道場,圍繞它脖頸轉了三匝。
黑鍋脖頸處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魔道道紋,脖子上的黑毛被切斷無數,如雨般落下,終于將這一劍擋住。
它險些被斬,不由咆哮一聲,召來西牛新洲的魔域,空中一片魔域籠罩八荒,將大荒明道集的魔道一面,催動到極致!
它的功法乃是仙庭中的秘傳,遠勝他人的功法,哪怕是真仙遭遇它這等雄渾的法力,
也不是對手,一時間出現傷亡。
泰岳島外,仙人越來越多,各自將道域催動,鎮壓下來,壓制住它的魔域和道場。
一尊真仙凌空飛來,一掌蓋下,黑鍋抬手硬接,轟的一聲,被打得從空中跌落下來,
砸在陳實所在的申板上,將那艘船砸得申板裂開。
陳實站在船頭,祭起紫天仙葫,一道玄天劍氣飛出,錚錚兩聲,將鎖住魚仁兒的鎖鏈斬斷,面色溫和道:「魚仁兒道兄,這里只怕會變得極為兇險,我怕連累道兄性命,如今放你離開。」
魚仁兒氣急敗壞,叫道:「你放個屁!那是我的船!我的船!」
上空,黑壓壓一片,數以百計的仙人紛紛催動神通道法,向下轟來。
魚仁兒見狀,連忙扎入玄黃海的深處,避開這一擊。
「這下完了,我的船完了,他們兩個也完了——”
它想到這里,回頭看去,只見海面上,船頭,陳實屹立,一身道法運轉,將黑鍋祭起。
洪亮無比的吼叫聲傳來,那尊黑仙人現出禍斗真身,變得無比龐大,在陳實粗大無比的道紋加持下,肉身萬丈,筋骨如仙兵仙器千錘百煉,獰萬分。
那黑犬張開大口,向空中一口咬下,鯨吞數百里,那紛紛揚揚的神通道法,仙兵仙器,以及數以百計的仙人,被橫掃一空。
陳實揮動衣袖,向下拂去,海面沛然作響,將多余的法力散去。
黑鍋身軀縮小,恢復如初,落在他的身邊。
陳實仰頭看去,晴空透徹,湛然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