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怔住,一路上,他看到多地降雨,導致那些變成泥人的人們紛紛化作泥水。
他本以為是造成大道污染之人動的手,但現在看來,只怕另有緣故。
「倘若不是你施法,豐安郡還有誰有這個法力,可以施法降雨?」陳實追問。
楚香秀道:「我的道法,可以壞人肉身、金身,壞人修為,即便是仙人的元神,也會化作爛泥。但影響不了香火之氣。豐安郡中的神祗,應該都有這個手段。還有,雷部的神祗也可以在外面施法降雨。倘若修為實力很強,道法精深,便如閣下,同樣也可以。」
陳實沉吟片刻,道:「你可以走了。」
楚香秀微微一證:「你不擒拿我回天庭。」
陳實道:「你還有心事未了。你先去處理這件事,了結之后,我自會擒拿你。」
楚香秀起身,向他躬身施禮:「我處理好此事之后,會親自前來見你。但我還是不會束手就擒。想拿下我去天庭受審,須得閣下使出真本事。」
陳實微微欠身還禮:「那么,我便恭候大駕了。」
楚香秀轉身離去。
他又停下腳步,轉頭道:「陳道友,你也來自黑暗海,也是在黑暗海合道。你體內蘊藏著和我一樣的外道力量。」
陳實搖頭道:「我與你不一樣。我并未被外道侵襲。」
楚香秀離去,聲音傳來:「我從你體內,感受到了外道的力量。可能是因為你的合道不曾達到完美狀態,因此你感受不到。」
陳實皺眉,楚香秀真的從他體內感應到外道的力量?
為何他沒有察覺到?
「我合道狀態不完美?難道是因為當初我以天外真神為道胎合道的緣故?」
他心中有些不安。
他前后合道了三次,道墟合道,井中合道,西牛新洲合道。
在他看來,最容易出問題的,其實應該是并中合道,因為那里是大道異常點!
其次便是道墟,道墟顯然不是個正常地方。
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就是西牛新洲。
「我井中合道,合的是魔道。魔道顯然也是一種外道。」
他默默道,「楚香秀感應到的,可能是井中合道。」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陳實看去,只見泥菩薩大勢至低頭穿過楚香秀家的門戶,進入楚家。
陳實揚了揚眉,泥菩薩看似在追擊那個施法降雨之人,但也有可能是在施法降雨,借殺害豐安郡百姓,逼楚香秀現身。不過,這只是陳實的一個猜測,并無實證。
泥菩薩躬著身子,撿起幾張紙,仔細查看紙上的符篆和神紋。
黑鍋悄悄退出楚家,來到門外,只見一尊尊泥菩薩、泥羅漢、泥金剛、泥尊者走入這個小小的村莊,擋住了楚香秀的道路。
這些神都是來自大勢至的摩訶那缽寺,供奉在各殿之中。
他們雖被廢掉了佛道修為,壞了金身,但神道修為還在。
顯然,泥菩薩也查出大道污染源頭,尋到這里。
「這等天分,高得嚇人。」
泥菩薩贊道,「可惜了這一身本領,沒有用在正途上。若是能皈依我西天,或可走入正道。」
陳實笑道:「菩薩也是憐才之人。菩薩可知這豐安郡的土地公哪里去了?」
「不知。」
泥菩薩搖頭,「豐安郡從屬于雷霆玄省,神官的任免是由雷部掌管,想知道土地公去了何處,須得詢問雷部才是。」
陳實道:「豐安郡的人們原來信奉土地公,土地公沒了,摩訶那缽寺便可以壯大。」
泥菩薩道:「雷霆玄省很大,容得下摩訶那缽寺,也容得下土地公。」
陳實取出一灶香,點燃了插在地上,道:「土地公去了何處,是生是死,其實上一灶香便知。」
香火畏,向上飄起。
陳實凝視煙柱,只見煙柱隨風飄飛,很快便散去。
「菩薩說錯了。雷霆玄省能容下摩訶那缽寺,但容不下土地公。」
陳實收回目光,道,「作為神張,不受香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死了。」
泥菩薩微微皺眉:「土地公之死,我并不知情。」
他向外走去,道:「楚香秀是土地公的弟子,卻身懷異術,造成豐安郡的災難,殘害無數生靈。我佛慈悲,只要他皈依西天,還是有棄惡從善,從頭來過的機會。將來,未必不能成就正覺。」
陳實的聲音自他身后傳來:「你要斷豐安土地公的道統?楚香秀是豐安土地的唯一傳人。」
泥菩薩低頭穿過門戶,在門外停下腳步,回頭道:「但他可以得到更好的道統。陳施主,這場賭注,是我贏了。我解決豐安郡的大道污染,摩訶那缽寺勢必大興,佛門也勢必大興!」
陳實跟著他走出楚家,笑道:「雷部豈能坐視不理,任由西天壯大?」
泥菩薩向陷入包圍的楚香秀走去,沉聲道:「天庭容得下西天,地府也容得下西天,
雷部自然也容得下。」
陳實笑道:「菩薩,別人不知豐安土地是死于誰人之手,但豐安土地一定知道是誰殺了他。只消將他復生,便可一清二楚。在下不才,恰巧擁有復生神祗的手段。」
泥菩薩回頭警他一眼,繼續走向楚香秀,淡淡道:「陳天兵,你不過是一個天兵罷了,不要自視太高。豐安土地神魂俱滅,誰能將他復生?這本就是一樁無頭懸案。」
環繞楚香秀的一眾泥菩薩、泥羅漢、泥尊者、泥金剛紛紛出手,向楚香秀攻去。
楚香秀抬手間,大地翻涌,無數泥土浪濤般涌動,將一眾泥菩薩泥羅漢統統吞沒!
他修行的是土地公所傳的神道道法,領悟出的神通也是操控土地,針對這些泥菩薩泥羅漢,可謂得心應手。
「金剛弗能勝。」
一尊泥金剛催動道法,周身大放金光,身軀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自翻涌的泥漿中站起,以無上金剛之力,向楚香秀抓去。
楚香秀一指點去,與他的巨大指頭相觸的一瞬間,那尊泥金剛露出駭然之色,突然身軀化作粉,泥土紛揚落地。
「掌中佛國!」
又有一尊泥菩薩大喝,手掌拍來,竟在旋轉,掌心之中容納一方世界,越來越大,飛速拓張。楚香秀只覺天旋地轉,便見自己已經落入那尊泥菩薩的掌中。
「在我佛國之中,你還如何操控大地?」
那尊泥菩薩微微一笑,這掌中佛國就是他的手掌,站在佛國之中向他看去,便見他的面目比日月還要龐大十數倍,身軀偉岸,如立在天外的巨神,不可匹敵。
適才陷落大地之中的泥菩薩、泥羅漢紛紛躍起,落入他的掌中佛國,向楚香秀攻去。
楚香秀抬腳重重一頓,面色有些,但出手著實狠辣,道:「你的佛國,不是泥土?」
那尊泥菩薩臉色劇變,但見佛國翻騰起來,大地向上飛起,形成無數粗大無比的土龍,絞殺那些泥菩薩泥金剛泥羅漢,將眾人纏繞,攪碎!
而施展掌中佛國的泥菩薩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已經變得不像是他的手,
手掌重組,如同萬千觸手飛舞,將他的同伴絞殺!
不僅如此,這種異變還向他的手臂蔓延,他的手臂也是泥土,活了過來,一條條泥土組成的觸手凌空飛舞。倘若細看,那并非觸手,而是一條條泥龍土龍!
那尊泥菩薩立刻抬手斬斷手臂,阻止這種情況蔓延,飛身而起。
他剛剛飛上空中,但見這個村莊四周,方圓數百里的大地活過來一般,升騰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群山為五指,轟隆一聲巨響,拍在他的身上,將他打成粉!
楚香秀收回手掌,轉身便見無邊大日再再升起,正是大勢至泥菩薩的神通!
「轟!」
天空中山石泥土組成的巨手向下插去,擋在楚香秀的面前,二人神通碰撞,厚重無比的巨手被烈日灼穿,伴隨著一聲劇烈無比的碰撞,楚香秀倒飛而去,嘴角溢血。
大勢至泥菩薩看著自己不斷炸開的手掌和手臂,有些異,贊道:「善哉善哉,楚施主,你的道法單一卻精純,已經到了大巧不工,直達大道本質的地步,與我西天有緣。」
他重重握拳,震散楚香秀的道法,手掌手臂徑自復原,飛身而起,邁步向楚香秀追去。
他的實力,要比其他泥菩薩、泥羅漢高明很多倍,摩訶那缽寺畢竟是他的寺廟,他的香火最盛,神力最強,實力自然也更為高明。
這時,他微微皺眉,只覺手臂有些酥麻,心中一驚:「黑暗海異道!」
他的這條臂膀中,一縷異道干擾他的神力運轉,影響他的實力。
他的修為遠超楚香秀,周身的神道神紋,更是精妙無比,本不應該被楚香秀的異道入侵。但這異道并非現在入侵的,而是楚香秀給他上的那爛香中暗藏的異道!
早在他被異道污染之時,這縷異道便已經潛伏在他的體內,等待發作時機!
如今正是發作的時機!
另一邊,楚香秀竭力穩住身形,還是忍不住后退,連退數百里,這才站穩,當即雙足發力,向前狂奔,直奔大勢至泥菩薩而去!
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時機!
他埋伏的這縷異道,就是為了解決掉大勢至泥菩薩!
突然一聲聲清脆的叱咤聲傳來,數以千計的泥明妃在沿途紛紛飛身而起,衣袂飄飛,
祭起一件件土質法寶,向他攻來。
僧人修行,需要有異性道侶,一是護持自己,二是解決性欲,這等道侶,便是明妃。
這些泥明妃本是摩訶那缽寺里的明妃,因為要侍奉菩薩羅漢,平日里也受香火,擁有一些神力,但也被外道污染,變成了泥人。
楚香秀視而不見,抬手向前拍去,諸多明妃紛紛爆開,化作泥土,隨著他的手掌飛起,向大勢至泥菩薩飛去!
她們在空中重組,化作一只大手,但還未來到大勢至泥菩薩身邊,突然一串佛珠飛上空中,呼嘯輪轉,將手掌收入佛光之中。
佛光后,是一片極樂凈土,有如玉質世界。
豐安郡的幾乎所有法寶,都化作了泥土,哪怕是北極驅邪院送來的驅邪幡,也只能堅持一日時間,便會化作泥土。而這串佛珠卻依舊保持原狀,沒有半點損耗,顯然佛珠的力量遠超驅邪幡!
佛珠形成的極樂凈土世界,更是由道紋組成,形成各種大道之象,這些異象,皆是諸佛之象,非楚香秀的異道所能撼動。
此寶名日十八正念,是大勢至菩薩本體所煉的伏魔之寶。
所謂十八正念,指的是十八種自我認知。佛門說四大皆空,需要將一切正念悉數摒棄,方能成正覺,大勢至將自身的一切念頭,煉的只剩下這十八種,可見了得。
十八正念佛珠旋轉,楚香秀也不由自主跟著旋轉,向佛珠飛速接近。
他從佛珠間穿過,眼看便要投入極樂凈土之中,突然佛珠縮小,套在他的脖子上。
楚香秀腦袋消失,人卻好端端的落下,站在地上。
他的腦袋,此刻出現在極樂凈土之中,諸佛圍繞他誦念佛法,聲音隆隆,從四面八方傳來。
楚香秀想動也動不得,奮力掙扎,卻無法逃脫,
他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合什,口中也不由自主跟著諸佛誦念。
大勢至泥菩薩松了口氣,笑道:「我得楚香秀之喜,猶勝過得豐安郡之喜。得此良徒,西天大昌,香火興隆。」
他靜靜等候,只待楚香秀皈依,便可破了這大道污染。
另一邊,陳實又回到那座土地廟前,向黑鍋道:「有香么?我離開西牛新洲后,便沒有備香了,適才那一根是最后一根了。」
黑鍋取出幾捆香,都是上好的檀香。
陳實搖頭:「要粗的。」
黑鍋從自己的小世界中,取出一根水桶粗細的大香,比人還高出許多。
「這根足夠了!」
陳實大喜,將這灶香點燃,插在土地廟前。這座廟是小廟受大香,香比廟還高。
陳實祭起腦后小廟,他的腦后,廟宇間神光氮盒,仿佛飄浮在玄黃之氣中,顯得寂靜而神秘。
「干娘在上,孩兒陳實,于雷霆玄省豐安郡遇到難處,要來借干娘之偉力,復生豐安土地!請干娘助我!」
陳實向土地廟躬身一拜,整個豐安郡游離在天地間的所有神力,悉數轟然震動!
玄黃海,厚德光大天宮中,后土皇地緩緩張開眼晴,笑道:「太子難得正經一回。
罷了,由他便是。」
豐安郡,天地間游離的破碎神力和香火紛至沓來,在土地廟中匯聚,逐漸形成神相,
一個小小的土地公公,出現在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