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災變發生之后,朝廷已經名存實亡,災變結束后,陳實以雷霆手段,誅殺嚴家,導致夏、李、張等十二世家處事謹慎很多,至今為止尚未重建西京。
原本朝中的官員,若是沒死,便散落鄉野之間。
陳棠四處聯絡朝廷中的能臣,一路走去,卻見各省都民生凋,甚至還有不少反叛勢力,占山為王,欺壓百姓。老百姓的日子并不比災變時好過多少。
「娘娘說得對,必須早日結束這種亂象。」
他來到灣州省澧縣,尋找大理寺的幾個司務。紅山堂打探消息,說有幾個大理寺的小更居住在澧縣,他只需要前去拜訪即可。
他來到縣外的茶水鋪子,要了壺茶水,向賣茶老人道:「長老,打聽個人,
你們這是否有一個名叫沈周的,四十來歲,原本在西京當官兒,災變的時候回鄉了。」
此言一出,茶水鋪子里所有人齊刷刷向他看來。
那賣茶老人笑道:「陳大人打聽沈周做什么?沈周并非什么官兒,不過是從九品,至于讓陳大人親自跑一趟。」
陳棠揚了揚眉毛,看向茶水鋪子里的人,道:「湖州費家?」
賣茶老人拎著銅茶壺,親自為他斟茶,笑道:「湖州灣州不遠,都是五大湖附近的省。陳大人這些日子東奔西走,竭盡所能為反賊陳實拉攏朝臣,來到灣州,作為鄰居,我費家豈能不用心款待?否則被人說失了禮數。」
陳棠目視賣茶老人,道:「閣下是費家哪位族老?」
「費。」
賣茶老人坐在他對面,笑道,「老朽不才,恭為費家前代宗主。」
陳棠有些迷茫:「費家為了對付在下,已經要出動前宗主了么?」
費端起茶杯,笑道:「陳大人,令郎要做真王,你便是反賊的太上皇。抓太上皇,出動前宗主,并不為過。我們來此,也并非一味要與陳大人作對,而是求陳大人給條活路。」
陳棠端起茶,卻沒有喝茶,道:「費家乃十三世家之一,財大勢大,在地府擁有十八重地獄,掌管不計其數的鬼神大軍。費家何須在下給條活路?」
費面色誠摯道:「我費家不愿與陳家斗個你死我活。費家想做的不是真王,費家可以支持陳實為真王,可以支持陳氏一族為王族乃至皇族!甚至,我費家也可支持陳家,攻打其他世家,助陳家一統天下!我費家子弟,乃至陰間數以百萬計的鬼神大軍,皆可為陳家所用!費家只求一件事。」
他把杯中茶一飲而盡,放下茶碗,幾乎是帶著討好的笑容,道:「這件事,
就是依舊給我費家如今的地位,不增不減。陳大人,這個要求,算低了吧?」
茶水鋪子里,那些費家高手面帶悲憤之色。費家乃高高在上的十三世家,何曾如此低聲下氣過?
用無數族人的性命,用費家萬千年來的積累,助陳實成就霸業,而無所求,
對費家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屈辱。
陳棠看著茶碗中的茶水,眼眸中著一縷笑容:「我拒絕。」
費微微一證。
茶水鋪子里一眾費家高手勃然大怒,紛紛起身,殺氣騰騰。
費抬手,止住他們,盯著陳棠的眼晴,道:「為何?」
「我們起事的目的,就是推翻你們。你們都投降了,我們還打誰?」
陳棠笑道,「起事不是談生意,也不是請客吃飯喝茶,而是要把趴在黎民百姓身上吸血的寄生物除掉,要把高高在上的拉下來,還要把百姓的憤怒發泄出去。諸君若降,如何告慰天下百姓?」
費嘆了口氣,微笑道:「當年你父親大鬧西京,十三世家出面擋下他,我是第一個出手擊敗他的人。我們十三世家讓他見見世面,他一回頭,便可以看到界上界的諸神注視著他。」
他盯著陳棠:「這件事,你父沒有告訴過你吧?」
陳棠道:「如今我父安然無恙,界上界安在?」
費一掌拍來,腦后一道弧光顯現,滔天法力頃刻間將陳棠周身籠罩。
他的道法爆發的一瞬間,陳棠的虛空大境已然化作玄微劍,擋住費的滔天法力!
同一時間,他的另一只手從虛空中取出一口箱子,五指飛速拂去,噠的一聲,箱子打開。一個個布娃娃從箱中飛出,凌空化作一尊尊符神天機,貌若天神,長有八臂,威風凜凜。
三十七尊符神天機落下,三十七重鬼神領域重疊,鎮壓一切!
茶水鋪子中數十位費家高手剛剛組成陣勢,便被鬼神領域鎮壓,一身法力全然無法調動,心中大驚。
哪怕是費這等修成大乘境巔峰的存在,也只覺力量遭到嚴重鎮壓!
陳棠的玄微劍的一聲,穿過他的手掌心,將他手掌刺穿,劍尖指向他的咽喉。
就在此時,大地轟然震動,澧縣方圓數百里竟然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拉得向黑暗中墜落,下一刻,整個澧縣落入陰間!
「陳棠!」
四周,一條條粗大無比的手臂從大地深處鉆出,奮力攀爬,赫然是無數鬼神從地獄中往陰間里爬!
那些鬼神顯露出身形,氣息爆發,突破三十七尊符神天機的鎮壓。
他們太強大了,數千年來,聚集了無數鬼神的香火,有些費家鬼神煉就的神力遠超大乘!
其中的陰帥、判官,便已然可以與最強的大乘并列。
此次是針對陳棠的一個局,為的是將陳家的太上皇抓住,讓陳實投鼠忌器。
費立刻趁機側身,避開陳棠的玄微劍,劍光在他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
陳棠翻掌,玄微劍將他半個手掌切下來,劍光抖動,下一瞬間所有人皆被玄微劍的劍光包圍,方圓百里,如同一片劍氣汪洋!
他修煉的是修真十書之一的玄微劍經,其他功法很少有涉獵,但是這門功法的威力,卻被他開發到極致!
他雖然陷入重圍,但依舊冷靜無比,仿佛落入包圍圈的不是他,而是費家眾人。
眾人驚慌之下,急忙各自對抗四面八方涌來的劍氣,而陳棠則持劍向前,與費幾乎是近身搏殺!
雙方以快打快,頃刻間,費后退千里,從一尊尊鬼神的身下穿過,那些鬼神手忙腳亂,紛紛向陳棠抓來,卻與一道道劍光碰撞,又唯恐傷到費。
陳棠劍意如潮,涌動激蕩,一往無前,一路進擊千里,猛地收劍,劍光一挑,將虛空撕開,徑自從裂縫中穿過,在陰間的鬼神合圍之前返回陽間。
三十七尊符神天機此刻已經將其他費家高手一并斬殺,飛速趕來,相繼沒入裂縫之中。
費穩住身形,正欲阻止他逃離,突然臉色微變,體內一道劍氣破體而出,
將他胸口撕裂。
他還未回過神,便見一道道劍氣從他的胸前身后,四肢百骸,破體飛出,頃刻間他的肉身元神便變得千瘡百孔!
費變成一個血人,站在那里,面目獰。
「好快的劍!陳棠,你已經超過那時的陳寅都了!」
他僵在那里,不敢動彈。
因為他若是動一動,便會四分五裂!
在這么短的時間,將他這位大高手傷到這種程度,陳棠的實力著實可怕。
費家的鬼神趕來,卻只看到費僵立不動,想再去攔截陳棠,已經來不及。
「不要動我!」
費渾身是血,額頭卻冷汗滾滾,瞪大眼睛,叫道,「你們幫我鎮壓傷勢,
我快鎮壓不住了!」
鎮壓不住,便會爆體而亡!
那些鬼神連忙施展神力,將他傷勢鎮住。
費優松了口氣,默默道:「陳家陳棠,不弱于老魔陳寅都!」
陽間,又有幾位費家高手追來,卻沒能留下陳棠,與他互換幾招,避開對方的劍勢,再看去,陳棠已經絕塵而去。
他們遠遠眺望,各自駭然,
「陳家三世,陳棠最弱,亦不容小!」
陳棠逃出生天,不再敢空著手,而是拎著一口木頭箱子,走到哪里,木頭箱子都不離手。
他四處尋找能臣良將,又遭遇其他世家的幾次追殺,也是險象環生,好在他見機得早,溜得快,沒有落入重圍。
嘉靖六六四八年秋,九月初八。
陳棠返回新鄉,來到新鄉省城。
這里已經改名為帝都。
當年在真王時代,新鄉省城便叫帝城,因為西牛新洲的國都一開始便建在此地,后來因為天災爆發才荒廢。
有傳聞說,那場災變的源頭,是那時的修土從地下的洞天中挖出了仙人,仙人接觸到外界,便立刻發生邪變。也有傳聞說,那時一位仙子在此地渡劫,引來很多人觀看,結果仙子渡劫期間發生邪變,化作天災,引得帝都數以萬計的修土也發生邪變,人們死傷無數,真王不得不遷都。
不過,遷都一事太過古老,已經無人知曉具體原因。
但今日,帝都上下卻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陳棠進入帝都城門,但見道路兩旁堆放著菊花,黃橙橙的很是鮮艷,墻頭墻角,也都有菊花點綴。
突然間,一句古詩涌入腦海,在喉中吟哦,漸漸化作渾厚的聲音,從他口中飛出。
「待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這一萬六千年來未曾變過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