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剛剛才結出金丹，跟他差了近兩個大境界的小花妖，說要救他于險境？
云無涯看著眼前大言不慚的小花妖，竟沒有從她眼里看到任何玩笑的成分。
她說的是真的。
“若有朝一日我遇到險境，你不要救我。”云無涯道。
南鳶訝異，“為何？”
云無涯看著她，解釋道：“因為你太弱了，于我而言都是險境的話，你去了只能送命。”
南鳶正想認真地理性地辯論這個問題，卻看到對方在說完這話后，向來如兩個深潭的眸子里浮出了淺淡笑意，臉上的每一處弧度也在此刻柔和了許多。
南鳶驀然一怔。
她同云無涯相處兩年，雖然并非日日待在一起，各自修煉的情況居多，但她跟此人相處的時間絕對比大衍劍宗絕大多數弟子都要多。
她從未見過云無涯笑，哪怕只是如此淺淺淡淡的笑。
好似一片冰山雪地里乍然間有萬千新芽冒了頭，新綠點綴了萬里冰封的雪地，寒氣散去，暖意飄了出來。
南鳶剛剛積蓄起來的那一股不服輸的想要理論的氣勢瞬間就散了，眼底亦有自己察覺不到的笑意悄然鉆了出來。
她用一副較平時輕快許多的語調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強龍不壓地頭蛇，強者不一定干得過弱者，弱者也有能幫到強者的時候。
師兄驚才絕艷，有狂妄的資本，但師兄也不能小瞧我這樣的弱者。”
云無涯突然回了句：“師妹不是弱者。”
南鳶聽到這話，笑意直接從唇畔蕩開，“我以后定能成為強者，可如今我確實是弱者。不過，我會努力追趕師兄。”
“師妹現在也不弱。”云無涯語氣清淡，態度卻格外的固執。
南鳶覺得此時的云無涯竟固執得有些可愛。
她點點頭，附和道：“師兄覺得我不弱，那我便不弱吧。”
忽地，南鳶聽到什么動靜。
“這是小糖捕獵回來了？聽這聲音——”
南鳶一頓，眸子微微彎了彎，“師兄覺得，小糖會捕什么回來？”
云無涯沉默片刻，聲音竟略微含糊了一些，“反正不是兔子。”
南鳶眼里的笑意頓時便又深了一些，那雙平靜的眼里一瞬間似有百花綻放，燦爛而生動，“師兄，我也覺得不是兔子。”
云無涯靜靜看著她，將那短暫而絢爛的神態收入眼底，藏進了深潭里。
兩人沒有再說話，因為遠處那悉悉率率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變成了重物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很快，一頭小山丘般高大的妖獸出現在視野之中。
這妖獸屁股在前腦袋在后，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正被一顆毛絨團子一樣的靈獸拽著尾巴往這邊拖動。
小獸雖生得圓潤，但個頭小，不細看的話，還以為是那妖獸的尾巴上長了一顆白絨團子。
小糖用自己兩個小爪子拽著小山丘一樣大的妖獸，吭哧吭哧地往這邊拖，兩小腳還跑得挺利索的。
云無涯看到那頭足有兩人高大的銀蹄巨牛獸時，沉默了。
不久前，他似乎對這小家伙說了一句話：你能捕多大一只妖獸，我便給你烤多大一只。
而今……
云無涯瞅了瞅旁邊的小花，她嘴角噙笑，眼里也藏著笑，十分好看。
但他覺得小花在笑他，還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笑。
小糖將自己獵殺的這頭銀蹄巨牛獸拖到了云假仙面前，松開尾巴之后，雙爪叉著自己的小肥腰氣喘吁吁，整只獸獸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一身漂亮的白毛毛都被汗水浸濕了。
等它氣喘勻了，立馬昂首闊步地踱步到云無涯面前，“我把食物帶來了，你說了要給我烤肉的，不準食言！”
南鳶也頷首，“師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尤其不能在幼崽面前說大話。這一頭銀蹄巨牛獸就交給師兄了。”
小糖蹲坐在南鳶身邊，已經是一副坐吃等喝的大爺樣兒。
云無涯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一個眼眸含笑，一個雙眼發光，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他在內心長長地嘆息一聲。
一刻鐘之后，銀蹄巨牛獸被架了起來。
地上并未生柴火，而是放了一堆白色的石頭，那石頭燃起熊熊大火，烘烤著那頭兩人高的妖獸。
云無涯坐在一邊，以靈力控制那貫穿妖獸的長槍，均勻翻烤著，偶爾看一眼雙頰被火光照得紅彤彤的小花，思緒有些縹緲。
也不知烤了多久，那去了皮的銀蹄巨牛獸逐漸呈現出一種誘人的金黃色，外層也滋滋冒出了油水兒，一滴滴地往下墜落，掉落在火中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這一幕把小糖饞得不行，小嘴兒張開，舌頭不停舔著嘴唇，哈喇子都流了好幾波。
“師妹可要吃？”云無涯問。
南鳶搖搖頭，“我沒有什么口腹之欲，都給小糖吧。”
小糖興奮地吱了一聲。
等肉翻烤得差不多了，云無涯收了那一堆可以燃燒的白色石頭，對饞兮兮的小糖道：“涼上片刻再吃，不然燙嘴。”
“好噠！”小糖乖乖蹲坐在南鳶身邊，聽話得不行。
云無涯瞥它一眼，“這個時候你倒是懂事。”
小糖雙爪環胸，輕哼一聲。
等了片刻，小糖伸出爪爪試了試溫度，激動道：“不燙了！可以開吃了！鳶鳶，你真的不吃咩？”
待南鳶一搖頭，小糖咻一下躥到了那比它身板大上百倍的銀蹄巨牛獸身上，張開嘴，兩顆尖銳的小奶牙深深扎入，整張臉幾乎都埋進了肉里。
然后，云無涯和南鳶便看到，這小東西從這頭啃到了那頭，又從那頭啃到這頭，進食速度十分恐怖。
沒多久，一整頭銀蹄巨牛獸就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被啃得極其干凈。
小糖摸著自己只微微鼓了一丟丟的肥肚皮，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兒，“嗝兒～”
云無涯盯著圓滾滾的小家伙看了片刻，“小糖這肚子……”
一句話未完，云無涯忽地偏了下頭，看了遠處一眼。
“有人遇到麻煩了。”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