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騰先起一件事,問著月瑤道:“月瑤,你告訴舅舅,你在連家是否受了委屈?”雖然從見到月瑤到現在,月瑤氣色很好。但是這么小的孩子那份成熟與穩重,卻不是一般孩子所有的。
月瑤沒立即回話,她在打腹稿,怎么跟舅舅將在連家碰到的事說。
馬成騰以為月瑤不敢說,更是認定了連家薄待了月瑤:“月瑤,說,是不是連府的人欺負你。你告訴舅舅,舅舅給你撐腰。”
月瑤斟酌了一下后才說道:“舅舅,從江南回來后我一直在抄寫孝經,其他諸事沒管。但是前段時間我發現從江南帶回來的仆從,除了還在蘭溪院里伺候的幾個丫鬟,其他都被打發出去了。我身邊的丫鬟還告訴我,說我的乳娘與大伯母的陪嫁走得很近。”說道這里月瑤又猶豫了一下,抬頭望了一眼馬成騰,見著馬成騰若有所思才繼續說道:“后來我才知道大伯母的陪嫁婆子是想通過我的乳娘知道我身上還有多少的家資。”月瑤說的很隱晦,沒直接點名莫氏想謀求財物。
馬成騰一下沒明白過來;“什么家資?”
月瑤面色晦暗:“舅舅,當日爹病重,知道自己挺不過那一關。就將家資分成兩份。一份放在公中,一份留給我傍身。爹臨終的時候交代過我,這筆銀子是給我跟廷正以后嫁娶用的。”
馬成騰望了月瑤一眼,怪異道:“你爹留給你多少銀子?”馬成騰不是在惦記著月瑤的銀錢。他就想知道這得多少銀子才能讓莫氏上心。在馬成騰的記憶之中,連家大夫人好像名聲挺好的。
月瑤也沒瞞著馬成騰:“大概有十萬兩。爹跟我說,二房的家財是分成兩份。都是一樣的銀子。”就是說,留給公家的也有十來萬銀子。月瑤沒瞞著馬成騰,也是相信馬成騰不會打這點銀子的主意。另外,也是杜絕將這個銀子交給馬成騰保管的可能。
馬成騰的面色微微有些變了:“月瑤,你有證據嗎?這可不能胡亂說的。”沒有證據,這可就大不敬了。但是在內心,馬成騰已經相信了月瑤了。
月瑤搖頭:“乳娘已經親口承認了那位花婆子是在問她,我身上留有多少的銀錢。舅舅,其實我也不相信。但是,但是……”說到這里,月瑤的眼圈哄哄的。
月瑤之所以跟馬成騰說這些話,其實也是有用意的。讓舅舅知道了莫氏是這樣一個貪婪成性的婦人,到時候祖母過逝,她再提出將嫁妝拿回來。舅舅肯定答應的。
馬成騰當時氣惱萬分。竟然打外甥女家財的主意。真真的惡心。虧的連家還是書香門第之家。狗屁的書香門第之家。他也終于明白過來,月瑤好端端的寫信:“那你打算怎么辦?”那連家大夫人也真有臉,連兩個孤兒一點傍身的銀子都放過,實在是可恨。
月瑤自然早有了想法:“舅舅,我想將這些銀錢存入匯通錢莊去。舅舅,你看可好?”見著馬成騰沒吭聲,月瑤忙解釋道:“舅舅,我本想交由你保管的。只是我擔心萬一真被他們知道,會說舅舅的不好。我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到時候可損了舅舅的清譽。”月瑤相信馬成騰的。馬成騰性子高潔,別是十萬兩銀子,就是一百萬兩他也不會去貪墨了。但是這錢她是決計不敢放在馬成騰這里。萬一兩年后舅舅又出了意外,這錢她也拿不回來了。舅舅是高潔,但是那舅母,這個女人不說也罷了。
馬成騰笑著說道:“你這個丫頭,人家只是將銀子存入錢莊換銀票。難道你還要將銀票存入錢莊。”不用想也知道,妹夫給月瑤的肯定是銀票了。哪里還會將匯通錢莊的銀票存入匯通錢莊的。
月瑤忙點頭:“舅舅,我打算租用一個柜子,租用十年。將銀票還有其他一些東西放到柜子里。這樣真有萬一,也有個退路。”月瑤是沒打算瞞著馬成騰她還要寄存東西的。
馬成騰怪異地看著月瑤:“其他東西?你還要寄存什么東西?”
月瑤進了屋子,將匣子里的夜明珠取出來。本來就是晚上,夜明珠一取出來,當下屋子亮堂了許多:“我要將這個寄存。舅舅,這顆夜明珠是娘的陪嫁。若是被他們知道,我可能就保不住了。”
馬成騰是知道娘給了妹妹一顆夜明珠當陪嫁的。這樣一件寶物給女兒當陪嫁,肯定要跟兒子說一聲的。當時馬成騰是同意的。只是他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顆夜明珠。
馬成騰看著那顆夜明珠,想著月瑤的話。那莫氏連月瑤身上的一點銀錢都不放過,若是知道了還有這么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可不就得想方設法弄去。到時候外甥女在連家的處境可就男了。
馬成騰點頭:“既然你決定了,后日我休沐,我帶你去匯通銀行。到時候將這件事辦妥。也省的你擔心。”這樣的寶物,還是藏起來的保險。別說莫氏,就是其他的貴人知道也想要據為己有的。
月瑤真不知道舅舅竟然會這么爽朗地答應,當下心頭松了一口氣:“舅舅,月瑤給你添麻煩了。”
月瑤不知道的是,馬成騰這么爽快答應她,沒絲毫懷疑跟剛才兩人的交談也有一點關系。月瑤對畫藝,對琴棋書畫這些都精通。一個八歲的孩子要學這些東西肯定是要付諸所有的精力,哪里還有空閑關注其他瑣事。
馬成騰好風雅是不錯,但是在官場混跡了這么多年,對一個八歲的孩子的真話假話他還是能立即分辨出來的。再有這些事情月瑤也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來的。還連乳母都牽扯上了。
既然連家的人打了這些注意,做一些防范是肯定的。本來他是想給月瑤保管的。但是月瑤的話也有道理。萬一被這些人知道,名聲被損還是其次,怕就怕這些人不要臉皮,讓他再難照佛月瑤了:“是舅舅沒照佛好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告訴舅舅則是。”連府的內務他是沒辦法插手的。而且這件事說都不能說出去,不管如何,月瑤是連家的人,不能說自己家族的壞話。一本連自己家族都能背棄的人,是遭所有人唾棄的。再有月瑤以后還得靠著連家大房,暫時不能跟他們撕破臉。他們能做的,只能防備。
月瑤連連點頭:“有事我一定會告訴舅舅的。”以后被莫氏算計,她是肯定不會藏著捏著了。到時候肯定要向舅舅求助。
最后還是身邊的長隨說著天色晚了,該回去。馬成騰才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馬成騰出了海棠苑,就召了馬遠過去問了一下情況。聽到老夫人的態度,倒是面色緩和了許多。不管如何,連老夫人還是個不錯的。只是那個莫氏真是,連外甥女手上的一點私房都打主意,無恥之極。
月瑤能告訴馬成騰這些話,是信任他。馬成騰自然不可能將連家的這些事告訴馬遠。馬成騰想了好一會,這個問題還是無解。只能以后多將外甥女接過來住了。如今唯一慶幸的是,月瑤已經定了一門親事了。連棟方與莫氏插手不了月瑤的親事,算是唯一的好事了。
月瑤等馬成騰走后,進了東廂房。見著正哥兒還在用功,很欣慰。拉著正哥兒去了后院。指著一排排的杏樹,說著這是娘親種下的樹。細細碎碎地講了很多,正哥兒一直認真地聽著。最后道:“姐姐,等明年,我要吃姐姐親手做的杏花糕。”
月瑤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亮:“好。”解決了心頭的這件大事,月瑤感覺整個人輕快了許多。
鄧媽媽看著月瑤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放松下來,心頭也松快了。姑娘一直惦記著將那些東西安置,現在舅老爺答應了,事情也就好辦。
在連府,月環則是跟著姨娘學針線活。學了一會,就戳了自己很多針。有些不耐煩,將針線連同繡品扔在桌子上了。
蘇姨娘將給兒子做的那件袍子放下:“怎么了?”蘇姨娘早就知道,自己女兒沒以前耐得住了。有些心浮氣躁,凡事都忍不住。
月環沒吭聲。她也不好跟蘇姨娘說,今天又受到月冰的冷嘲熱諷。那月冰有人的時候才好些,無人的時候簡直將她當使喚丫頭。可是又不能跟她吵,月環真是憋屈的慌。
蘇姨娘面色黯然,她其實已經知道如何了。本想說什么,但是看著女兒一臉委屈的模樣,想說的話到底是吞下去了:“四姑娘,若是不想做,就去歇歇。”
月環也想去睡覺。但是想著屋子什么都沒,現在就去睡覺,半夜再醒過來,在床上睡不著,只能呆呆地看著床頂發呆。還是呆在這里的好。想了下后說道:“姨娘,三姑娘能回舅家。我舅舅他們呢?”
蘇姨娘得知月環說的舅舅是她的兄弟,當下臉色大變:“四姑娘,你的記住,你的舅舅是夫人的兄弟。記住了,以后再不能說錯話了。”蘇姨娘卻沒跟她解釋,而是讓月環牢記,以后這話千萬不不能再說。對身邊的丫鬟也不能說。
月環一直低著頭,一直到回屋也沒再說一句話。
蘇姨娘等月環走后,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可是沒辦法,這是命,這就是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