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檸就這樣在公府安頓了下來。
有人專門教授她府中規矩,公府赫赫高門,規矩亦是嚴苛的,這青松苑乃世子爺的居所,這里的規矩要比別處更嚴些。
世子爺喜歡爽快人,最不喜服侍的婢女矯揉造作。
所以,雖然那鮮衣怒馬的世子爺矜貴又俊朗,青松苑的小丫鬟們卻沒有一個敢在他跟前造次的。
只是私下無人時候,好些懵懂的小丫鬟才敢咬著耳朵紅著臉提世子爺的事。
每每這時候,秦曉檸都會悄悄躲開,她最是安分,不光從不打聽世子爺的事,就連見了他,都要繞著走,小小的人兒每日琢磨最多的便是如何恪守好規矩,和怎么干好自己分內的差事。
因為她年幼,又是世子爺親自發話收留的人,所以管事的倒是沒有給她安排什么苦差,不過是給大丫鬟跑跑腿之類。
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閑的。
其實,小小的她并不喜歡總待著,因為只要空閑下來,她就會忍不住想娘親。
這日晌午,世子爺不在家,丫鬟們大多都躲在屋子里打盹,她一個人坐在廊下的角落里,小手托著腦袋悄悄想她娘親。
想著想著,小小的她便忍不住掉淚。
她不敢哭出聲,只那么咬著唇,一串一串的淚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你在這里作甚?”
突然,一道清冽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小姑娘轉眸一看,竟是那矜貴的世子爺。
她慌得就要跑。
管事的常在她耳邊告誡,說世子爺性子清冷,最不耐煩人哭哭啼啼,矯揉造作。
她擔心惹他厭煩,被趕出去。
只是她剛要拔腿,卻被世子爺給拉住了手腕:“做什么見了我就要溜?嗯?”
他聲音清冷,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安心的力量。
她傻傻的立在他跟前,唬得不知該說什么好。
“怎么還哭了?”
他又問,見她咬著唇不答,他扭頭朝著主屋看了眼,又問道:“這里有人欺負你?”
少年的氣場太矜貴,那通身的氣派,晃得她不敢抬頭。
“沒,沒人欺負我。”良久,她才從喉嚨里擠出這么幾個字。
他身量高,聞言便俯身細細的看了看她的臉,然后道:“都養了小半年了,你怎的還這么瘦,像只小貓兒。”
“莫非,你是屬貓的?怎么都喂不胖?”
最后一句,他像是要刻意哄她開心一樣。
她聽了這話,便真的放松了下來,心里也不怕了,于是抬起眼眸看向他,笑著回道:“我不是屬貓的,這世上,沒人會屬貓。”
他見她笑,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少年俊朗矜貴,笑起來如午日的驕陽,耀眼又溫暖。
“不是屬貓的,那就能養大養胖。”說著,他愈發拉緊了她的小手,領著她進了那雕廊畫棟的堂屋。
她這是頭次進他的屋子,輝煌氣派的裝飾,晃的她一雙眼又是不夠用了一樣。
她很想看看這漂亮的屋子,心里頭卻又謹記教誨,不敢太造次。
他將她領進來,隨即招來屋子里管事的大丫鬟,也就是那個琥珀,隨即吩咐道:“將她安置在后抱廈里,往后不準讓她干活,每日讓小廚房多給她弄些好吃的。”
琥珀聞言驚得睜大了眼,然后不動聲色的將她從頭看到腳,這才領命。
她就這樣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
這一切,像是在做夢一樣。
因為進了主屋,她每日都能見到那矜貴的世子爺了。
他外表冷峻,其實心里很溫暖。
至少,他對她是這樣。
屋子里的小丫鬟都說她命好,說世子爺從未對誰這么好過。
她親手做了一個荷包給他,自從上次他耐心的與她說了話,她便不怎么怕他了,且還莫名的想要接近他。
她將荷包給他的時候,他有些驚訝:“這是你自己做的?”
她點了點頭,他接過來細細的看了看,然后道:“你倒是能干,我家里有兩個妹妹,與你差不多大,她們每日都有最好的女紅師傅教授,可卻也只勉強會穿針引線而已。”
他這是在夸她。
聽他夸自己,小姑娘心里比吃了蜜還甜。
她對著他笑道:“世子爺的妹妹是高門小姐,也不需要拿這個做營生,我就不同了,從前,我娘親靠賣繡品為生,我也早早的便學會了幫娘親做繡工。”
她還這么小,居然受了那么多苦。
少年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偏生聽了她這話,就覺得莫名的心酸。
他對她道:“你跟她們沒什么不同,往后,我會讓你跟她們過一樣的生活。”
她好久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心里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然后眼淚便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見她哭,他有些慌張:“這是怎么了?又想你娘親了?”
她搖了搖頭,問他:“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咱們無親無故,你又不是我哥哥,更不是我爹爹,我想不明白,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她哭得嗚嗚咽咽的,話也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少年笑了起來,抬手親自為她拭淚:“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對你好,許是咱們上輩子是親人吧,我見你受苦,心里頭便不好受。”
小東西很愛哭,但也很好哄,他哄了這么一句,她便不哭了,只用那一雙澄明的眼烏溜溜的看著他,然后又對著他笑了起來。
府中姊妹眾多,如她這般大的小姑娘也是不計其數,可少年從未見過如她這般可愛的小女孩。
她的哭,她的笑,總是能牽動他的心弦。
他就是想想對她好,想護著她。
聽他這么說,她又笑了起來,小姑娘生得很好看,在府中養了小半年,人雖還瘦弱,但臉上的氣色卻好了起來,眼下她穿著粉嫩嫩的綢緞裙子,梳著兩個總角,陶瓷般的小臉蛋一笑起來便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看著像個精致的瓷娃娃一樣。
“世子爺,我很喜歡你,這世上,除了我娘親,就屬你對我最好。”
少年聽了這話,也跟著笑得眉眼彎彎:“我會比你娘對你還要好。”
她驚訝后,愈發笑了起來:“真的嗎?”
又疑惑道:“他們都說你很兇,很冷,不輕易對別人好。”
他聞言便故意冷了下了臉,故意逗她道:“是誰在背后這么編排本世子?”
她只笑而不語,謹慎得不肯開口出賣別人。
這么聰明的小姑娘,愈發讓他覺得心里歡喜。
他便又笑了起來,對著她道:“我對別人都沒什么耐心,只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