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離開，那周家姑娘要失望了。”
陸承蘊剛走出去一段路，只聽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他側過頭去，只見一個身著綠色繡花錦服的小姑娘立在路邊的花樹下，正對著她說話。
小姑娘年紀不大，不過十四五的年紀，鵝蛋形的臉蛋兒上還帶著幾分稚氣。
陸承蘊停下了腳步，那小姑娘也沒上前，只立在那里自報家門道：“我是顧侯家的女兒。”
陸承蘊知曉了小姑娘的身份，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意來，對著花樹下的人道：“家父與父皇乃異姓兄弟，按禮來說，你該喚我一聲兄長呢。”
寒暄了這么一句后，陸承蘊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顧夢兒。”說著，她又解釋道：“我隨著父親的姓，名字是母親名諱中的字。”
聽她這么說，陸承蘊便捋明白了。
早聽聞陸侯曾有婚配，后來被迫娶了高門女，便將那從前的未婚妻立為了側室，只是那高門女后來不幸過世了，所以便又將那側室扶做了正妻。
這些父輩的后宅私事，他知曉得甚少，不過是陸侯乃自己父皇的至交好友，所以陸承蘊才多少了解些顧家的事。
想必，這喚作顧夢兒的小姑娘，便是顧侯那由妻貶妾，后又幼妾升妻的女子所生的了。
“你是跟隨家人入宮來給母后請安的？”陸承蘊問道。
顧夢兒笑了笑：“殿下聰慧絕頂，果然是名不虛傳。”
陸承蘊少年老成，從不與這等小姑娘磨牙，方才與那周淑蘭種種，不過是看在對方是皇后母親選來的太子妃人選，所以才愿意給對方面子，當然，也有他故意給對方機會的意思。
少年不排斥選妃，但到底選誰，他心里總是有個標準的。
就如那日在長樂殿當著他父皇母后所言那般，對方總要具備那些能撐起未來做皇后的品格才行。
面對眼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世交之女，陸承蘊心里少了些特意的評判，但面對她這沒來由的夸贊，她倒是沒有心生反感。
“我也沒說什么，怎的就被你夸成這樣？”少年嘴角帶笑，語氣里難得的帶出幾分輕松。
小姑娘回道：“我與殿下才說了不到三句話，您腦子里卻已經想出了好些事來，我夸贊你聰慧，絲毫不夸張。”
她頓了頓，繼而歪著頭笑了下：“再說了，外頭的人都是這么夸你的，我腦子里自然也就先入為主，認定您是個聰明人了。”
晴空尚好，明艷的陽光灑在人身上，讓人沒來由的便覺得舒服。
少年看向立在那開著那花樹下的小姑娘，層層疊疊的粉嫩花苞，卻不及她半分的爛漫。
越是自然的東西，便越能勾得人心。
陸承蘊難得的笑得入眼：“外頭的人都夸我聰明？”
他語氣里帶上了幾分揶揄，像是待自己的妹妹一樣親和：“他們還說我什么了？”
都說太子清冷，顧夢兒沒料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竟是勾起了他興致，于是反問道：“你對別人的評價很在意？”
陸承蘊似乎也沒料到小姑娘會這樣反問，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輕輕的聳了下肩膀，繼續反問道：“誰能不在意自己的風評呢？”
“我就不在意。”小姑娘想也不想的回道：“別人如何說，那是他們的事，我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小姑娘生得如璞玉般純凈，說的話亦是透著幾分天真爛漫。
陸承蘊聞言輕笑出了聲，繼而回道：“咱們，不一樣。”
末了，又補充道：“你是女兒家，我是男兒家，女兒家只要過好自己就行，男兒家則需要背負太多的責任。”
小姑娘聞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替他補充道：“尤其是做太子的，更是責任重大，絲毫不能行差踏錯。”
少年附和道：“你說得對。”
小姑娘則是蹙起了彎眉，瞥著少年疑惑的目光，她解釋道：“我是覺得，若是真如你我所言，那么做太子，可真是一件苦差。”
自打記事起，陸承蘊聽到最多的便是做太子如何尊貴，還是頭次聽到這樣的評價。
他砸吧砸吧嘴琢磨了下，遂贊同道：“你說得對，做儲君，確實是一件苦差。”
“但即便是再苦，孤也得扛著。”陸承蘊苦笑著道。
顧夢兒點了點頭，附和道：“殿下說得對，身為儲君，干系重大，便是苦，也得抗。”
話雖這樣說，但小姑娘臉上還是不由得對他露出同情之色，末了，她又安慰他道：“既然推卸不得，那殿下只好自己學會苦中尋樂了。”
陸承蘊聞言微微一愣，繼而笑出了聲;：“你說得，甚是在理。”
見他發笑，小姑娘也跟著笑了起來，大大方方的夸了句：“殿下笑起來倒是很好看。”
說著，不待陸承蘊再說，她便告辭道：“時辰不早了，我得回長樂殿去尋我娘了。”
“姑娘慢走。”陸承蘊客氣寒暄。
小姑娘微微施禮，走出去一段后，復又轉過身來，對著少年恍然道：“對了，方才我喚住你，是想告訴你，你方才對周家小姐那般，她可是要失望了。”
被對方這么一提醒，陸承蘊才記起來，方才自己路過這里，她對自己說的那話。
陸承蘊問道；“我們方才說話，你聽到了。”
顧夢兒點了點頭，然后解釋道：“我不是要故意偷聽，只是我在這里看花，你們在那里說話，距離這么近，我無意中便見到聽到了。”
解釋后，她又道：“周家小姐人很好的。”
陸承蘊“哦”了聲，問道：“你認得她？”
小姑娘點點頭，回道：“我與周家二小姐是閨友，方才與殿下說話的是周家大小姐，周家的兩位小姐，在整個京城，都是享有閨譽的，尤其是周家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品性情，亦是萬里挑一的。”
少年聞言點點頭：“我看出來了。”
又自嘲似的笑著道：“若是不不出挑，也不能被選進宮里來。”
皇后選女入宮為為太子妃做儲備，這是京城人盡皆知的事，顧夢兒自然也知曉。
“我說句實話，殿下別覺得刺耳。”
“你說。”陸承蘊道。
顧夢兒道：“其實那幾個世家小姐，也不一定都是自愿入宮的，后頭家族勢力推著，她們也有不得已。”
頓了頓，她道：“所以，我覺得，殿下應該對她們多些體諒。”
少年疑惑：“難道，我有苛待她們？”
“那倒是沒有。”小姑娘道：“只是，殿下欠缺些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