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封號下來十多日后,秦曉檸才去看自己的郡主府。
這府邸坐落在皇城的東南方,皇家建筑自然是奢華無比的,府邸一應擺設物品皆是皇家御用,連伺候的仆人,都是宮里頭悉心調教出來的宦官和宮女。
見秦曉檸過來,有掌事的宮人過來回話:“太后說這宅子的花園子不夠闊朗,工部過陣子會著人過來擴建修葺。”
秦曉檸聞言道:“我看那園子就挺好,何必還要大興土木。”
掌事的是個姑姑,四十左右的樣子,生得體面又端穩,她本以為這小王妃聽聞擴建園子會高興,沒成想她會這么說。
掌事的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笑著道:“王妃身份尊貴,乃賢親王唯一的血脈,太后說了,一應都要給您最好的,不能委屈了您。”
秦曉檸笑了笑,回道:“我知道了,只是那園子的確很好,著實不用再勞民傷財了。”
說罷,她對著掌事的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就是了,此事,我會親自去跟太后說。”
秦曉檸在自己的郡主府看了一圈,心里大約有了個譜兒,出門后便直奔皇城而來。
太后乃陸家女,故而為陸家宗婦開了個小灶,陸家有誥命在身的宗婦入宮,無需遞牌子等候,因此,秦曉檸進了皇城,便直接被陸太后著人請進了重華殿。
“王妃來得正好,太后娘娘這兩日精神不大好,還正想著請您和大夫人過來絮絮話呢。”引著秦曉檸往大殿里走的宮人道。
能在陸太后身邊服侍的宮人沒一個是簡單的,這些女子都是大家出身,身上是有女官官銜的,這些女子,可不會像外頭那些仆婦一般,有事沒事的亂說話。
這女官貌似拉家常的幾句話,實則是在向秦曉檸透露消息,秦曉檸這般精明人,哪里能聽不出來呢。
秦曉檸聞言問道:“可是最近宮里又出了什么讓太后煩心的事?”
那女官便道:“前陣子陛下和皇后鬧了脾氣,太后見皇后受委屈,心里便不大痛快,還有,驪夫人產下了一個皇子。”
短短的幾句話,透出了很多消息,而樁樁件件,都與陸家分不開干系。
秦曉檸沒再多言,心里卻已經有了盤算。
待進了大殿,陸太后果然正病病歪歪的倚在貴妃榻上,見了秦曉檸進來,陸太后也沒允她施禮,便請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唉聲嘆氣道:“你來得正好,我這里正憋悶著呢。”
陸太后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可看起來卻比一般的貴婦更顯出了老態,其兩鬢,甚至已經微微出了華發。
秦曉檸感慨:“長姐做了太后,再不用過從前那種殫精竭慮的日子,可是您看著倒是比從前還要憔悴。”
陸太后苦笑:“先帝在的時候,這宮里的紛爭就沒斷過,但那些爭啊斗啊的,可到底都是與旁人的爭斗啊,雖然勞心,但終究不至于傷情。”
說得對,那倒下去的宣家女,曹家女,甚至先帝趙澈,到底都與之沒有血緣之情,那些相比于眼下面對自己親生的兒子與娘家的明爭暗斗,自然是后者更讓人揪心。
秦曉檸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了。
陸太后悠悠嘆道:“我有時候也會后悔,當初我們若是沒有煞費苦心的扶持著潘兒做皇帝,是不是能好些。”
秦曉檸淡淡一笑:“陛下若沒有成事,您和他,怕是連性命都難保吧。”
陸太后聞言笑了出來:“阿檸,你知曉嘛,我最喜歡你這一點,聰明,看問題總是一針見血。”
秦曉檸依舊是淡淡一笑。
陸太后心里難受,又沒有合適的人能傾訴,也就娘家這個聰明的弟妹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她又不吐不快道:“我真的害怕,怕有一日潘兒和陸家水火不容起來。”
齊曉檸蹙了蹙眉,如實道:“眼下來看,陛下已經是不想容下陸家了。”
“他敢!”陸太后激動得一拍案幾:“只要有我在,我決不能容這小兔崽子對陸家不利。”
瞥著陸太后激動的樣子,秦曉檸安撫住她,溫聲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一邊是您的兒子,一邊是您的娘家,長姐您夾在中間,最苦。”
一句話,說得陸太后掉淚:“你說得對,我心里苦,也愁得慌,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秦曉檸卻道:“那便順其自然吧,讓他們斗去,既然您無能為力,便只管自己放寬心保養好自己就是了。”
一句話,又將陸太后給逗樂了:“你呀你,你倒是說得輕巧,你莫要忘記,如今你也是趙室的女兒,又是陸家的媳婦,將來兩邊鬧起來,你還不是跟我一樣夾在中間為難。”
“我不為難。”秦曉檸道:“若是他們真的鬧起來,我也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選擇。”
陸太后忍不住問道:“那你到底是選擇趙室,還是選擇陸家?”
“我選陸戟。”秦曉檸篤定道。
這日當晚,驪夫人收到了陸太后的懿旨。
陸太后免了她的死罪,只是將她降為最低等的嬪妃,她所出的皇子,還是照例交由陸皇后撫養。
趙潘正在勤政殿與心腹密謀,當聽了老宦官喜滋滋的來回稟這消息后,他不由得一愣。
“母后怎的突然轉圜了心思?”他疑惑得將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母后可是恨透了驪兒,朕求了她這么久,她都沒收回懿旨。”
老宦官笑著回道:“太后娘娘見了孫兒,心里歡喜,連帶著對驪夫人的怨恨也淡了唄。”
趙潘涼涼一笑:“母后可不是容易心軟的人。”
“這幾日,母后可見了什么人?”趙潘問。
老宦官絞盡腦汁的想了想,遂回道:“聽說今日攝政王妃入宮了,太后好像與她說了好久,她走后沒一會兒,赦免驪夫人的旨意便下來了。”
趙潘聞言默默了良久,自言自語道:“倒是沒看出來,這個小王妃,倒是有些本事。”
帝王身邊的心腹見狀,趁機問道:“既然太后赦免了驪夫人,這刺殺計劃,可還要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