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戟沉默了片刻,隨即跟了上去。
小女人正坐在床榻上,木著個小臉兒,眼眸深深的垂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她七歲便養在他身旁,對于這小女人的脾氣性情,沒人比陸戟更清楚了。
他知曉她想要的是什么。
其實她想要的,陸戟也是愿意給的。
除了她,男人從未想過要娶別人。
只不過小女人這樣自私又沒真心,的確讓男人很生氣。
他是成心要給她一點教訓。
可見到她這樣失落傷心,他便又忍不住有些心軟了。
既心軟,又氣惱她的忘恩負義。
最終,陸戟走到小女人跟前,垂眸看著她,道:“你就覺得自己很受傷害,是嗎”
很平穩的語氣,透著嚴肅。
秦曉檸亦是了解男人的,他若是冷言冷語,反倒是好說,不過是耍些脾氣而已,但每每這樣平靜,那便是認真的意思了。
秦曉檸抬起頭來看向陸戟,對著他問道:“陸戟,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不待他回應,她自顧自的喃喃道:“我自幼失怙,你收留了我,悉心的呵護我,可每每遇到事情,我卻總是很自私的先替自己考慮。”
陸戟靜靜的聽著,垂眸瞧著她,輕不可聞的冷哼了聲
“你還知道呢。”他道。
小女人點了點頭,坦誠道:“我自然是知曉咱們之間,你對我的付出,要遠遠超過我的付出。”
說著,她抬眸瞥了眼男人,眼里帶著愧疚,然后復又垂下了頭,接著訴說著二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你少年時候去河西征戰,我明明知曉,那場戰役對你來說至關重要,我也知曉,那一次出戰,歸期不定,你心里想我,舍不得跟我分開太久,你想我陪在你身邊,可我就是因為不想吃那個苦,便卻半路做了‘逃兵’了。”
提及這茬,陸戟重重的冷哼了下。
小女人抬眸瞥了眼他,接著道:“河西之戰,讓你年少成名,可我知曉,那幾年的戰斗,你定然是在那邊過得異常艱苦的。”
頓了頓,她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里已經帶上了哽咽:“陸戟,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我卻因為自私,沒能陪著你。”
“是我對不住你。”她流著淚道。
見她哭了,陸戟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下來。
他微微嘆了口氣,對她回道:“罷了,罷了,都過去這么些年了,還提它作甚。”
她的眼淚卻是流的更兇了。
男人的心軟了,拿出帕子遞給他,語氣溫和的勸道:“好了,別哭了,醫者不是說了嘛,孕妻不能哭的。”
小女人接過帕子拭干了淚:“你聽我把話說完。”
她穩穩情緒,又道:“還有我這次離開,我也知曉定是傷透了你的心了。”
“當初你受江家掣肘,又有先帝打壓,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迫不得己才與王氏女訂婚。”
她頓了頓,嘆著氣道:“我該理解你才是。”
提及這個,陸戟又忍不住生氣。
“你現下倒是明白過來了。”他暗暗白了眼小女人,強自壓著脾氣道:“我再三跟你說,讓你暫且忍耐一下,我是不會讓你將來屈居人下受委屈的,可你呢,偏生的不聽,自己悄悄的溜走了。”
說到這里,陸戟控制不住情緒,臉色鐵青,額上的青筋也跟著微微綻出。
他抖著手,指著秦曉檸:“你可知曉,你就這么走了,我有多擔心。”
男人一字一頓的說著,語氣里滿是心酸和悲憤。
小女人垂著頭,已經做好了讓他罵個痛快的準備,可是男人說了這么一句后,便哽住了。
她再次抬頭的時候,見他已經是淚流滿面。
陸戟這樣的硬漢,也不是沒哭過。
第一次見他哭是被迫與王鳳儀訂婚那次,夜里,他獨自坐在書房里,她摸黑尋了過去,他抱住他,悄悄哭了。
還有一次,就是他在舒望尋到她的時候,夜里,他抱著她,淚水落在她臉上。
他這人自來驕傲,便是脆弱,也要掩飾起來。
這樣當著她的面光明正大的哭,是頭一次。
可見,她傷他有多深。
秦曉檸展臂抱住了陸戟,埋在他胸前甕聲道:“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良久,陸戟抬臂回抱住她:“聽到你這樣真誠的道歉,真是難得。”
男人已經控制住了情緒,語氣里甚至帶上了揶揄。
小女人在他懷中拭了拭淚,抬眸嗔著他道:“你這就是冤枉人了,你來舒望尋我那會兒,我難道沒真心的跟你道歉?”
陸戟樂了,帶著一點無奈:“你那是怕我罰你,這才違心敷衍。”
他睨著她:“當我看不出來嗎?”
是有那么一點的。
她自幼長在他身邊,男人待她如父似兄,每每她做錯了事,總逃不過他責罵。
小女人私心里,是有些懼怕他的。
她也不否認,只是替自己找補道:“我知曉你生氣,但當時我也好言的哄你了,你卻是不依不饒的,不然,咱們也不至于鬧了這么些天。”
小女人一面說,一面拿眼睛嗔著男人,一副嬌憨的模樣。
陸戟用指腹拂去她眼尾的淚痕,數落她道:“你統共也就哄了我不到兩日便沒了耐心了。”
說著,男人咬著牙捏了捏她耳朵:“你說說,我說你敷衍我,難道冤枉你了嗎?”
小女人心虛,只垂眸不語。
男人哼了聲,接著道:“不就是想讓我將王妃之位給你嘛,見我不提,你便干脆翻臉了。”
說著,他又忍不住朝她咬牙:“這一陣子,你整日的對我沒個好脾氣,還要自作主張的將我的孩兒過繼給別人,秦曉檸,若不是看在你懷著孩兒的份上,我真是氣得恨不能扇你一頓。”
見他數落著沒完,她便埋進了他懷里:“誰讓你不早跟我說明白,你若是早說明白了,我也不會那樣待你了。”
陸戟板著她的小身板將她從自己胸前扶起,盯著她問道:“阿檸,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我這么愛你,難道你在意的,就只有名分嗎?在你心里,是否也同樣戀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