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于檸起身，走到門前，替江楠拉開門，在他走出去的瞬間又狀似無意地說道。
“阿錚那些撒出去的錢折射出來的問題，你應該看到了。”
“無論我們怎樣去美化、幻想，試圖構建一個精神烏托邦的存在，但無數的歷史都在重復著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于檸頓了頓，江楠蹙眉。
“時過境遷，天上”
禮數周全的林錚派了專車送江楠去酒店。
江楠看著車窗外被拋在后面的風景，就像是那些頭也不回的過去，下意識地念出于檸送他時說的那句話。
“時過境遷，天上人間，爛事依舊，依舊”
“師父，您念什么呢？”同行的徒弟問。
“通夜，通思，這次見你師姑，你們有何感想？”江楠問兩個徒弟。
剛剛他跟于檸夫婦喝茶時，他的兩個徒弟都在外面守著，沒有見識到于檸夫婦配合默契套他話。
但林錚的財大氣粗和于檸的不動聲色，還是給通夜通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師姑像是變了個人，比起在寧山時更活潑了些，可話雖然多了，但人卻深不可測起來了。”通夜想到剛剛在道觀前那一幕。
事兒都是林錚出面辦的，于檸幾乎沒怎么開口。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師姑的授意下進行的，她才是操控全局的那個。
“師弟，你怎么看？”通夜用胳膊懟懟出神的通思。
“有錢。”
“什么？”
“師姑夫婦是真有錢，我在想，咱們收的這個禮，需要按比例上繳師門嗎？”
通思說完就察覺到江楠身上傳來的冷意，忙解釋。
“師父，不是我貪財啊，實在是師姑她給的太多了。”
師門的規矩是，賺錢要按比例上交師門一部分，這筆錢被大家私下里戲稱為“師門貸”。
澤長通代清，江楠的兩個徒弟都是通字輩，也算是比較大的輩分，林錚給他們的見面禮足夠在二線城市買一套房。
通寶這一路都在琢磨要不要交師門貸的問題，不只是他，只怕是有這個想法的不在少數。
江楠見徒弟這樣，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是苦笑。
這個林錚，太過歹毒。
這哪里是撒幣送錢，他分明是在這盤局的局眼里，狠狠戳了一根釘子。
檸檸更是看透了一切，否則她也不會在送他時，別有深意地說那句“爛事依舊”。
好一個，依舊。
江楠只慶幸自己跑得足夠快，再晚一點，只怕還會泄露更多信息，只盼著明日快來，早點讓一切落下帷幕。
這局棋，他下得心力交瘁，那兩個小兔崽子，太難纏。
被江楠吐槽的兩個小兔崽子，此時也是各有打算。
于檸閉目打坐，在腦子里仔細過濾二師兄說的每一句話，提煉出對她有價值的信息，并把她近日弄到的資訊匯總到一起。
她試圖用這些碎片信息提煉真相。
林錚坐在她邊上，模仿著她打坐的樣子，腿上擺著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玉質小算盤，手指靈活地撥弄珠子。
玉珠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于檸睜開眼。
這么多碎片拼在一起，她心里已經有個模糊的雛形了。
幾個師兄肯定合伙瞞著她，搞了個大的，而且三哥肯定也是知情的。
這個瞞著她的事，必然不會是害她的，因為這都是她至親的人。
但拼圖還是差一點關鍵信息，就是關于那個夜游神的身份，于檸推理到這，總會卡住，差點意思。
“你算什么呢？”于檸問林錚。
心煩的時候，玉珠叮當的聲音就特別解壓，有些像asmr主播，于檸聽了算盤聲心里沒那么焦慮了。
但顯然林錚不是跑到她面前當asmr主播的，他是真的有在算什么東西，小算盤打得還挺溜。
“我在算肉償年限啊，夫人，我告訴你個沉重的事實，你這輩子可能還不完了。”
“？？？”這突如其來的黃，糊了于檸一臉。
合著她在這為了找尋真相腦汁都要燒干了，他在邊上就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其實，本金是很好還的，咱們一天整個三兩次——”
“你滾邊旯去！”給于檸氣的方言都出來了，奸商啊！
“但是這個利息什么的，還是要加一加的，所以利滾利，利滾利，就哎。”林錚煞有介事地搖頭。
于檸本來很頭疼遇到的困境，讓他這么一打諢，焦慮瞬間減半，短暫的無語后，盤腿氣樂了。
“林大總裁，你以后不考慮去做個脫口秀演員嗎？”
“也不是不行，能哄夫人一笑，我做你專屬的脫口秀演員又何妨當然，這是另外的價錢。”照舊是要肉償的。
奸商被踢下床倒茶去了。
她現在需要敗敗火，穩穩心。
于檸有感覺，她距離真相就差一點點了，只要再給她一點啟示就足夠了。
林錚嫌茶涼了不好喝，又重新燒水泡。
等待水開的時候，他就站在茶臺前，單手扶著桌子對于檸使勁放電，看得于檸一頭霧水。
“你眼睛干澀？我這有海露，你要滴一下嗎？”
“什么海露！你看我像不像海露！拍照啊老婆！這么帥的老公，你都不拍個照片發發朋友圈微博什么的嗎？”
于檸嘴角抽了抽，都火燒眉毛了，她哪有心思琢磨這個。
“快快快，趁著我靈感還在，造型擺得帥，趕緊來幾張，麻溜的！”林錚催促。
于檸掏出手機，敷衍地對著他拍了幾下。
他是想哄她不要繃得那么緊，她是知道的。
有時候注意力放在一件事上反復地想，只能越想越迷糊，鉆牛角尖，適當地放松下，緩緩腦子，有時候反倒是會有驚喜。
“來，我看看你給你帥氣的老公拍成什么樣了——我去！閉眼了！！！老婆，你把我拍成這樣，你良心不疼嗎？”
林錚興致勃勃湊過來，看到她拍的照片勃然大怒。
這啥啊，閉眼瞬間被拍太猥瑣了，給他一個二胡，他都能裝盲人去天橋底下賣藝的那種。
“什么帥哥能禁得住你這破爛的攝影技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就這么殘忍地關上你老公的窗戶？”
“帥哥在骨不在皮么，雖然眼睛是稍微的，呃，有點瑕疵，可是你看這嘴，這鼻子，多帥啊，帥哥的骨相是不會變的——骨相！”
于檸說到一半頓悟了，跟林錚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饕餮！”
最后一塊拼圖，馬上就要拼上了。
正是這靈光一現的火花，馬上要引出一段真假果子連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