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空山不知道鳳羽珩所說的安排到底是指什么,但她至少明白,只要鳳羽珩肯出手相助,她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這條命本沒想留,但也不該在這時候這么快就送掉,她還得再留些時日,那八皇子和元貴人,總得再給他們多添一壺才夠!
在百草堂的全力救治下,城北中毒者的情況都已經有所緩解,凍死的人雖無法復生,但其它人卻盡一切可能的把命都給保了下來。
兩日后,由御王府出面,對城北展開了規劃性的建設。圖紙和設計理念是鳳羽珩提供的,統一的磚瓦民居,沒有獨立的院子,就像后世的公寓一樣,一門一戶,里頭分開房間,有兩室一廳的,有三室一廳的,按每戶人口比例來分配。城北幾乎沒有獨居者,就算從前是單身一人的流浪漢或是乞丐,也兩個或是三個人分到了一組,再分給一戶房。
想當初冬災的時候,鳳羽珩就已經聯合御王府在京城為災民們新建了房屋,只不過當時受災的范圍比較廣,并不像現在這樣集中,所以也沒有太統一的規劃,更多的是在原有住房上加以修繕。而當初重建的房子也是記在了御王府的名下,這次便也一樣,所有房屋都登記在御王府名下,無償供給城北貧民們居住。
這一次,由于受難人全部集中在城北這邊,以至于御王府這頭的房屋在建過程中就已經有人預料,京城城北將成為九皇子的獨有之地,而這些受了恩惠的百姓也將成為完全忠于九皇子和濟安郡主的一股力量。
八皇子玄天墨自那日在城北被貧民暴打之后,他很是理智的報了官,還是直接上報刑部。許竟源正式受理此案,卻只是將八皇子帶回,每日都要他到刑部去過堂,對那些暴民卻一個都沒抓。
玄天墨直指許竟源辦案不公,卻被許竟源一句話給堵了回來——“本官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這起案件,皇上說了要親自審理。”
于是玄天墨蔫了,心里頭壓著的石頭也久不落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匆匆來襲,直覺告訴他,這一次,怕是很難過天武帝那一關。
太多的貧民死亡,以至于朝中的風向再也不可能偏向八皇子那一邊。再加上之前那些他黨羽下的官員也在祝空山的影響下與他生了離心,不再替他說話。一時間,朝中人人提及八皇子都要鄙夷幾句,甚至已經有人說起宮中的元貴人,不止一次地求著天武帝將那元貴人連并發落。
天武最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總是沒精打采的。城北之事縱是他怒火在胸,卻總有一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
他的確是生病了,到也不是大病,小小的風寒,只是全身無力,心里又上火,這急火攻心,就顯得人疲憊不堪。
而之所以上這股子火,究其根本原因還是被八皇子給氣的。之前那么多事天武帝心里一清二楚,雖說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心里頭窩著的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兩頭都是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了大順江山,他想看到的是二子公平相爭,也讓他看一看這個天下到底誰更有本事坐得安穩。當然,更多一部份原因,是他不想讓老九總是背著“云妃兒子”這個包袱,以至于登個位都要被有心之人戳脊梁骨。
早在玉礦出事之時他就想收拾老八了,但這老八也是計策多端,有百辯之口百觸之手,以至于不但玉礦之事被他巧言辯過,就連南界那么大的事,都隨著上將軍碧修的死而成了懸案。
天武心里頭憋屈著,卻也明白,之所以造成這種結果,也是自己的態度所致。老八也是他的兒子,他一直都不愿意看到這個兒子落得個跟當初老三一樣的下場,畢竟這是親的。就像當初的老四,犯了那么大的錯,他也只是把人關在王府里,直到現在,竟也選擇了原諒。
他是嚴皇,也是慈父,他打從心里希望這些個兒子能夠和睦相處,卻也始終記得他們都出生在皇家,總有一天會站到對立的一面。總是希望這一天能夠來得晚一點,可是現在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該面對的,他也必需得面對。
“許竟源。”天武開了口,聲音與神色一樣疲憊,“朕限你三日,將城北一案整理成冊。八皇子也好,元貴人也好,你放手去查,只要查得到的,都給朕寫在折子上。要清清楚楚,要明明白白。三日后,此時,朕自有決斷!”
朝臣們倒吸一口冷氣,直覺告訴他們,皇上這是要下決心清理家門了。八皇子,一代盛王,會因此而隕落嗎?那些八皇子黨派之人也是暗自心驚,生怕此番變故會牽連到他們。
而七皇子玄天華與九皇子玄天冥卻是迅速地對視了一眼,雙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憂慮。也不知為何,面對天武終要做以決斷時,他二人的心反而提了起來,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卻又不知會發生何事。
八皇子玄天墨自被祝空山抓傷,又被百姓暴打了一頓之后,除去到刑部報到之外,就一直窩在盛王府里不肯出門,連早朝都因傷而不去上。而私下里,玄天墨卻一直都在想辦法找到祝空山,直到他聽說祝空山被鳳羽珩送進了郡主府,他還不死心里派出一撥又一撥的暗衛夜闖郡主府想要把人給弄出來。結果,所有盛王府派出的暗衛都是有去無回,就好像那郡主府是吃人的深淵一般,讓人一想就不寒而栗。
玄天墨找出祝空山不果,又聽說天武帝給了刑部三天的時間整理案情,然后就要對此案做出決斷,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總覺得這次一劫怕是很難躲過。可他這回是真冤,這回真的不是他做的,那些破棉衣跟元貴人也沒有關系,元貴人做的明明都是好的,究竟是何時被何人調換了?他想來想去,只覺得那些棉衣被調換得蹊蹺,再仔細想想,也就只能是在制作環節上出了問題。
他們對城北的百姓說是在宮里做的,是嬤嬤和宮女們親自動的手。但實際上,宮里怎么可能做那么多東西,元貴人手下也沒有那么多的人手,要在幾日之內趕制出那么多棉衣來,那可是很大的工程。所以,是元貴人手下的宮女找了城中的裁縫鋪子,把這活兒給兌了出去。給了銀票,由那裁縫鋪子張羅大量的人員來趕制,這才在規定的天數內把棉衣給做了出來。
他問過元貴人這里頭有沒有貓膩,元貴人否認,他也相信元貴人不會拿他的前程開玩笑,所以……玄天墨雙目微瞇著,一個念頭在心中打了起來——祝空山!一定是祝空山在里頭搞了鬼!
可想到了又能如何呢?他現在就是找不著祝空山,明知人在哪,就是抓不到。該死的!玄天墨意識到,歸根結底還是鳳羽珩與他結下的梁子,只是沒想到對方在這件事情上幫著祝空山一起坑了他一把。
盛王府安排人去找那家為元貴人做棉衣的裁縫鋪,可下人卻回報說:“參與縫制棉衣的所有人都被許竟源許大人請到了刑部,一直也沒有放出來。如今那裁縫鋪是關著門的,里頭一個人都沒有。”
玄天墨立即就明白,這是要斷他的一切后路了。這件事情,祝空山下了套,在棉衣上做了手腳,又在熬粥的時候下了藥,以至于城北百姓死的死毒的毒。到最后,所有的事往他身上一推,他成了眾矢之的,祝空山卻還是人們眼里的那個活菩薩。那丫頭連自己被強占了身子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怕是已經破釜沉舟了,玄天墨頭一次后了悔來,后悔不該早早的對那柳氏動手,以至于讓祝空山心里心了那樣大的怨恨。
罷了,他還能如何?如今臉上被抓得都沒法見人,就算去刑部也是罩著面的。身上筋骨各種疼痛,讓他想做很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刑部那邊,希望那許竟源的腦子能機靈一點,能把案件給查個水落石出,還他清白。
可想是這么想,玄天墨卻知道,許竟源是老七的人,絕不可能幫著他。再加上有鳳羽珩在中間攪合著,就算那許竟源查明了真相,也決計不會如實的說出來。這一點,單憑鳳羽珩把祝空山給保護在了郡主府,就能看出來了。
盛王府這頭,八皇子玄天墨整日懊惱,而御府那邊,鳳羽珩在處理好城北那些死去人的尸體之后,原本想去郡主府看看祝空山,再跟她套套話。可人還沒等出府門呢,就見外頭有一隊的馬車浩浩蕩蕩地往這邊行了來。打頭的是一輛華貴宮車,她認得,那是屬于舞陽公主玄天歌的,再往后看,好么,右相府的馬車、平南將軍府的馬車、以及無數大大小小官員家的馬車都排成了行,行得很慢,直到在御王府門口停下來,秩序到是保持得不錯的。
玄天歌挑開車窗簾子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府門口準備出口的鳳羽珩,她大樂,沖著鳳羽珩招手:“阿珩阿珩!我正要下去找你呢!快快,上我的車來,咱們一起去盛王府。”
“恩?”鳳羽珩不解,“去盛王府干什么?”
玄天歌笑嘻嘻地說:“咱們八哥被他的表妹撓傷了臉,可是很慘呢,你說,我做為堂妹,你做為弟妹,不去探望一下是不是顯得太沒道義了呀?”她一邊說一邊指著后方車隊道:“你看,我一說去探望八皇子,有這么多人愿意跟著一起去,你也就別推脫了,我看你這衣裳都換得好好的,來吧,上我的車,咱們這就出發。”
她這邊說著,立即就有兩個丫鬟來請鳳羽珩。鳳羽珩幾乎是被強行拉上宮車的,隨著宮車緩緩啟動,她掀簾子往外瞧,就瞅見后頭任惜楓和風天玉正在窗口沖她招手,還樂呵呵地問她要不要吃她們帶的點心,這讓她瞬間就產生了一種被報了旅游團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