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的話成功地引起了天武的注意力,也成功地讓那劉侍郎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想著在院子里的事鳳羽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到天武帝這里說三道四,更何況眼下屋子里這個情況,這個氛圍,也不是說那事兒的時候啊!再說,誰聽說兩人打幾句嘴仗轉過頭就跟皇帝告狀去的?
可偏偏鳳羽珩就要這么干!
她可不管什么氣不氣氛的,她只知道,這劉家可是八皇子黨羽下的人物,把她弄進宮里來給自家妹子看病,這事兒怎么合計里頭都得有點子貓膩。劉嬪重病是不假,她剛剛已經初步診出是腎臟出了問題,可這并不代表能把剛剛那事兒給揭過去。好心進宮給你妹子看病,你們劉家不但不感激,憑什么一進院兒就受你一通數落?
她眼一挑,冷冷地看向劉侍郎,又十分委屈地補了句:“九殿下是堂堂大順的皇子,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怎的就活得名不正言不順了?劉侍郎方才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阿珩至今都想不明白,心中惶恐得很。”
天武本來就向著鳳羽珩,再聽說事情牽扯到他最在乎的兒子,一下就翻了臉。只見他瞪著劉侍郎,卻并沒有問他的話,而是沖著章遠道:“你來說!剛剛發生了什么?朕的兒子怎么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的了?”
章遠對劉侍郎可沒什么好印象,他是站在鳳羽珩這一邊的,于是立即就把剛進院兒時劉侍郎擠競鳳羽珩的話給學了一遍。天武聽得臉色鐵青,特別是最后一句,更是觸到了他的逆鱗——“朕的兒子和兒媳活得名不正言不順?劉懷,你真是安得一副好心思!”
那劉懷趕緊跪到地下,一個頭磕下,立即為自己辯解:“皇上,這都是誤會啊!臣一時失言,卻是被九殿下先說出來的話給氣的!您不知道,九殿下他說……”
話還沒說完呢,天武這頭又發了火:“你是當朝正三品官員,朕的兒子是皇!是王爺!怎的,說你幾句都不行?那朕現在罵你是個畜生,你是不是也得把這個罵再給扳回去?再來罵朕一頓?”
劉懷嚇得在地上直哆嗦,心里頭把個鳳羽珩是給罵了個千千萬萬遍。可天武正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再說什么,畢竟人家說的對,皇子罵你,你有什么資格回罵?反了么?
鳳羽珩那頭還在委屈:“劉侍郎自然是不敢跟九殿下對罵的,但對兒媳一個小婦人,欺負起來可就肆無忌憚了。”
“他敢!”天武暴怒,地一下站了起來,伸手指著榻上重病昏迷的劉嬪,大聲道:“這是你的妹妹,親妹妹!阿珩進宮來給你的妹妹治病,你不說感激,還以如此惡毒言語悉落,你們劉家到底是有多狼心狗肺?依朕看,你也沒什么心思給劉嬪看病,攛掇著朕把阿珩叫進來,八成就是為了這一頓數落吧?別以為朕不知道,當年你父親就跟云妃頗有微詞,幾次三番地逼著朕把云妃趕出宮去。朕今日就把當年對你父親說的話再說一遍給你聽,你給朕聽好了——寵哪個后妃、貶哪個后妃,這是朕的騰家事,還輪不到你們在前朝耀武揚威地威脅!朕乃大順國君,若是連家事都要被臣子左右,那這個天下你們來坐就好了!”
玄家人從來都是不講理的,天武帝不講理,他的兒子們更不講理。當初天武帝真的就是這么在朝堂之上跟那劉尚書說的,把個劉尚書給嚇的差點沒背過氣去。今日,同樣的話又說給了劉懷,劉懷的冷汗當時就滲了出來,不但害怕,心里還十分懊惱自己先前的沖動。好不容易把鳳羽珩給弄進宮來為劉嬪看病,怎的他就這么沉不住氣呢?這事兒如果讓八皇子知道就這么壞在他的手里,怕是在八皇子面前他也沒法交待啊!
劉懷咬咬牙,干脆沖著鳳羽珩也磕了個頭,同時道:“請御王妃恕罪,微臣先前失言,也是因為劉嬪娘娘的病情著了急,這才說了不該說的話。臣愿意向王妃磕頭賠罪,還請王妃不要再怪罪微臣了。”說著,又是兩個頭磕了下去。
鳳羽珩到是沒說什么,天武帝心里的氣卻沒能消,他沖著鳳羽珩道:“阿珩你先出宮吧!是父皇不好,不該把你叫進宮來。他們劉家一個個的都是白眼狼,沒一個有良心的,這種人家不值得臣憐惜。既然劉嬪的病太醫院都沒了辦法,那就是她病本該絕,誰也怪不得誰。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
一聽說天武帝要讓鳳羽珩出宮,劉懷急了,這一急,到還真的就擠出幾滴眼淚來。他向前跪爬了幾步,匍匐在地,不停地抽泣著,很是有幾分可憐地說:“皇上開恩啊!求皇上開恩啊!求皇上念在劉嬪陪伴多年的份兒上,千萬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就這么等死啊!御王妃神醫妙手,她一定能救回劉嬪娘娘的命,求皇上千萬不要棄劉嬪娘娘于不顧啊!”
鳳羽珩瞅著他這個樣子,突然就問了句:“到底是哪位太醫跟劉侍郎說的本王妃能治這病?縱是神醫妙手,可到底也不是神仙,怎的你就如此篤定本王妃能治?”
那劉懷愣了愣,又繼續帶著哭腔道:“臣也是散朝時聽了那么一說,至于究竟是哪位太醫說的,臣也記不清子。當時一心就想著娘娘的病,腦子里亂得很。不過御王妃神醫妙手這是天下皆知的事,王妃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跟微臣計較,求王妃救救劉嬪娘娘吧!”這劉懷也豁出去了,就跪在地上磕頭,把頭磕得砰砰響,哪里還有之前在院子里針鋒相對的樣子。
鳳羽珩瞅著他就想到了八皇子,果然是一個黨派的人,果然是能豁得出去幫著八皇子成事的人,說提起就提起,說放下就放下,一憎一緩,簡單收放自如。她笑笑,對著天武說:“父皇切莫動氣,您自個兒的身子要緊。劉侍郎說得對,就算不看劉家,好歹也念念劉嬪娘娘吧!兒媳是大夫,看著她這樣子心里也是不好受,且就讓兒媳先給劉嬪娘娘瞧瞧,至于這劉侍郎……”
“哼!”天武大手一揮:“滾出去!你對你的妹子也沒什么憐憫之心,從今往后就再不要來探望了。滾!”
天武一怒,劉懷二話不說趕緊就退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人頭就得留下。他這一走,天武身上的戾氣以也是散了幾分,又往床榻上瞅了一眼,不由得嘆了一聲,然后道:“阿珩,你就給她看看吧!好歹陪了朕一場,朕這么些年也沒想著來看她一眼,卻不想今日再見,卻已是落得這般模樣。”他幾番感慨,面上盡是滄桑。
鳳羽珩理解老年人的心態,她也想治治這劉嬪的病,一邊治著一邊看看劉家和老八到底要鼓搗出來什么幺蛾子。于是也不再說什么,返身坐回床榻之上,重新將劉嬪的腕脈握起。半晌,基本已經確定了她的病癥。
“是腎衰竭。”她對天武帝說:“父皇,劉嬪娘娘得的是腎病,腎功能喪失,腎臟產生衰竭,已經是晚期狀態。雖然太醫院的大人們所得出的病理結果不同,但結果卻是差不多的,這種情況對于他們來說,沒救。”
天武看了看鳳羽珩,很輕易地就聽出她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說,對于他們來說沒救,但是對于你來說,卻還是能救的,是嗎?”
鳳羽珩搖頭道:“也不是絕對能治,只能說兒媳并非束手無策,到是有辦法可以一試,但治療起來極不容易,而且還不能保證絕對成功。”
“能治總比等死強。”天武嘆氣道,“阿珩你不知道,對于這些個妃嬪,朕雖說這么多年都沒再關心過,可曾經的情份卻也還是在的。她們入了宮,就一輩子都再不可能出去,有些人有了兒子,朕的心里還能寬一些,但對于那些沒有孩子卻又要一輩子老死于宮中的女子,朕總是想方設法地在想在旁處給些補償,所以封了她們家人都做了官。朕也明白這樣做有弊端,可是沒有辦法,朕實在做不到在遇了翩翩之后再給任何人恩寵,朕會覺得很惡心。”
老皇帝沒有問鳳羽珩所說的方法是什么,只是癱坐在椅子里,伸手往臉上抹了一把,只一下,好像把幾十年的歲月都撫摸過了一遍,看得縱是鳳羽珩也不由得陣陣心酸。
章遠怕他心情壓抑再影響身子,趕緊勸著道:“皇上已經仁至義盡了,哪朝哪代后宮的女人不是這么過來的?誰能保證圣眷永遠都在?難不成那些失了寵的妃子都不活了?要真這么論起來,皇上您待娘娘們還是好的,至少還給她們的家人留了好的出路,若還像二十年前一樣,放任她們自己爭寵,指不定這些年走過來斗都斗死幾個了。”可偏偏那些留了后路的娘家人一個個的不知好歹。
章遠說得有理,天武帝也明白,可就是心里總是有個坎過不去。他到底不是無情的人,若真是能無情到底,太醫院都宣了病危之人,也不可能再讓鳳羽珩進來給瞧病。他看了鳳羽珩一眼,終于問出口:“你說的能治的方法,是什么方法?”
鳳羽珩淡然地道:“換腎。”
“什么?”天武一愣,“換腎?”說完,又下意識地往自己后腰處摸了摸。他到底是年輕時習武之人,對人體器官構造有著一定的了解,很是準確地就能找到腎臟的位置。找到之后,很是心有余悸地問道:“這東西也能換的?”
鳳羽珩點頭,“兒媳親自動手術,可以。但換腎有極大的風險以及先決條件,首先就是要找到最合適的腎源,一定要與病人的腎臟相匹配,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在換完之后不會被病體排斥,從而正常地運轉。其次,就算是手術前檢測腎源合適,也并不能完全保證換過來之后就一定能匹配成功,還是有一定的機會產生排斥,那樣的結果就是手術失敗,病人依然沒救。”
天武帝聽得直迷糊,換腎啊!他這個兒媳可真是什么事兒都敢干,“可這合適的腎源……”
鳳羽珩詭異一笑:“自然是在跟劉嬪娘娘有血源關系的人里更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