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認出是云妃身邊的,趕緊就問了句:“可是母妃那里有事?”
那宮女認真地給鳳羽珩行了禮,這才道:“新的月寒宮已經修繕完畢,娘娘兒就已經搬過去了,讓奴婢來跟郡主說一聲,若明日沒什么事的話,就往宮里走一趟,娘娘怪想您的。”
“哦?月寒宮終于修好了?”鳳羽珩也是一樂,心說云妃進了月寒宮,怕是天武又要郁悶了,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得見一次面,這也是月寒宮的修復拖了這么久至今才完工的原因。
她點頭,“回去跟母妃說,明兒頭午我就過去。”見那宮女高興地離開,這才又沖著空氣里喊了聲:“班走。”
班走閃身而現,鳳羽珩吩咐:“明日一早往姚府去一趟,悄悄的把外公帶過來,請他隨我進宮去探望云妃娘娘。”
次日清早,班走帶著姚顯無聲無息地回到郡主府,鳳羽珩將姚顯送入空間,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到皇宮里去。任誰也不知道,這趟進宮,表面上是濟安郡主一個人進的皇宮,身邊就只帶了一個丫鬟黃泉。可事實上,姚顯就藏在一個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的地方,任憑鳳羽珩心意,可以把他帶到任何的哪里。姚家與濟安郡主,怎么可能從親變仇呢?
重新修繕后的月寒宮比原先更氣派了,天武居然真的給云妃做了一扇純金的宮門。鳳羽珩咋舌之余伸手去觸摸,然后松了口氣,“鍍金的,嚇死我了。”
黃泉沒聽明白,“小姐說什么?”
她敲敲那宮門,告訴黃泉:“鍍金的,不是全部都是金子,只在外頭鋪了薄薄一層,看著輝煌,卻并不算太過奢侈。看來……”她壓低聲音,“皇上還沒老糊涂到揮金如土為紅顏的地位。”話剛說完,月寒宮的宮門被人從里拉開,鳳羽珩面容一轉,沖著里頭的人笑了一笑,“素語姑姑。”
開門的人正是掌事女官素語,見鳳羽珩來了,趕緊高興的把人往里面讓。鳳羽珩帶著黃泉走到觀月樓時,素語主動自覺地退了開去,就連黃泉也留在了外面。她推門而入,卻在雙扇折門推動的一瞬間,利用其做掩體,成功地避過了所有人的視線,放出姚顯。
云妃身邊一向少人侍候,特別是在觀月樓時,多半不是在聽八卦就是在吃水果自誤自樂,所以候在身邊的下人并不多,有時一兩個,有時干脆沒有。當然,隱在暗處的女衛到是一刻都不會放松警惕,而這些女衛又是完全信得過的人,鳳羽珩十分放心。
她與姚顯二人一齊進入觀月樓,果不其然,云妃正斜靠在軟椅上吃梨子,身邊一個侍女都沒留,她甚至聽到腳步聲都沒抬眼看一下,只是悠然開了口,道:“阿珩,快過來,不必多禮。今兒這里沒人,咱們好好吃點好……”話說一半,卻也是聽出毫不避諱走來的腳步聲中,混雜了兩個人的動靜,云妃最初以為是鳳羽珩帶的丫鬟,可又覺得不太可能。鳳羽珩每次來都是把下人留在外面的,她身邊的黃泉和忘川都是御王府里調教出來的人,自然知道月寒宮的規矩。今日竟有人同她一起來,會是誰呢?
她帶著疑惑抬起了頭,卻在看到姚顯的那一刻,一口還沒來得及嚼碎咽下肚的梨子猛地就卡在了嗓子眼兒,卡得她拼命大咳。
鳳羽珩趕緊上前去用力拍擊她的后背,總算是幫著云妃把那塊兒梨子給吐了出來。云妃被卡得臉都紅了,好不容易緩過來,卻又怔怔地望著已經停在幾步之外的姚顯,神情中滿帶著回憶,還有熱切的期待。
鳳羽珩心中那點子八卦心思又洶涌而來,關于云妃和姚顯的關系,她曾經跟玄天冥探討過,玄天冥當時給的說法是:不可能!原因是輩份都不對,年齡也差太多。可她后來又在想,古時男女年齡差大一些也不是不可能的,保不齊從前那姚顯的原主就在年紀稍微輕些的時候遇到過云妃,生了情愫。可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再說給玄天冥聽時,玄天冥就又敲她的頭,告訴她還是少往那方面想為妙,否則的話,他與她之間,可就成了親戚了。
其實也不見得是親戚啊,鳳羽珩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二人就在想,原主姚顯與云妃之間不過是在很多年前生了些情愫,這情愫卻并不一定開花結果,充其量是個前男女朋友罷了,怎么也扯不上玄天冥與她的關系。只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這私自帶姚顯來看云妃,萬一被天武帝知道了,會不會滅了她啊?
鳳羽珩看看云妃,再看看姚顯,覺得氣氛實在是有點尷尬,于是小聲在云妃耳邊說了句:“母妃,我是悄悄帶外公進來的,您可不要太張揚啊!”
云妃到也不對于失控到什么都全然不顧的程度,聽了鳳羽珩的話,很快的便調整好了情緒,甚至親自起身把不遠處的一只椅子給搬了過來,然后沖著姚顯說:“請坐。”
姚顯點了點頭,坐上那椅子,云妃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坐著,不再像之前那樣懶洋洋的半躺模樣,而是坐得端端正正,就像個小孩子,眼角眉稍還帶著掩不住的喜悅。鳳羽珩就坐在她身邊,時不時地看上一眼,心里頭不停地分析——怎么瞅著高興是高興,可是這種悅色卻不像是見到情郎,而像是見到……
“父親,翩翩終于又能見到你了。”鳳羽珩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就聽云妃冷不丁兒地冒出這么一句話來,她原本就為了觀察云妃的神色,并沒有坐得太靠里,只沾了個椅子邊兒。這一句父親把她給嚇得“撲通”一聲直接摔地上了,摔得那叫一個實稱,連姚顯看了都直撇嘴。
云妃趕緊去扶鳳羽珩,卻見她這兒媳婦坐到地上,正一臉驚恐地看著她,連手都在打著哆嗦。
“母妃。”鳳羽珩一臉苦色,“您剛剛跟我外公叫什么?”她該說點什么?沒錯,就算姚顯是云妃的父親,那在云妃看來,她跟玄天冥在一起,也不過是親上加親。云妃跟姚氏是姐妹,她跟玄天冥就是表兄妹,這樣的組合在大古代來講的確是甚妙甚妙啊!可是老天!她生在后世長在后世受的教育也在后世,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就算是表親,那也是在婚姻法明令嚴禁通婚的范圍之內的,而且這一點并不僅止于法律,醫學上也堅決不提倡如此近親通婚。下一代,下下一代,她這婚要是結了,后代缺陷機率將直線上升,將來她該怎么跟兒孫去解釋這個事情?
鳳羽珩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同時也看見姚顯,就見姚顯與她一樣的震驚,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可姚顯到底有著原主的記憶,他迅速地在腦子里搜索了一番,最終卻是搖了頭,對云妃道:“娘娘認錯人了。”
“對對對,一定是認錯人了。母妃您再好好想想,或許您的父親跟我外公長得很像也說不定。”
云妃卻是笑笑,一邊拉了鳳羽珩起來,重新坐好,一邊終于開了口:“不用想,姚大人跟本宮的父親,長得一點都不像。”
“那您這一聲父親是從何而來啊?”鳳羽珩真真是崩潰,云妃娘娘您說話能不能按套路來?這一句一句的,天南海北,前言不搭后語,誰能聽懂是怎么回事?
云妃到是豁然開朗一般,竟笑了起來,這一笑間,一臉小女兒模樣,本就保養得極好的容貌一下子又年輕了十歲。“由心而來,由感而發。”她看著鳳羽珩,又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卻只笑了一小會兒,面色就漸漸地凝重起來。最后,竟是鄭重地說了聲:“謝謝,謝謝你能如約,讓我能夠見到他。”
鳳羽珩覺得這么繞彎子說話真累啊,于是她再不多問,干脆老老實實地靠在椅背上,看著面前這兩個人,也不吱聲,就等著他們自己來對話,她當個看客就好。
好在,云妃并沒有讓她失望,也沒有讓她太著急,很快地便又有信息一點點的透露出來。云妃說:“見你外公,是我一直以來的一個念想。我曾經找了他很久,也等了他很久,十幾年哪,在沒遇到冥兒的父親之前,我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有一天能夠再看一眼我的父親。雖然……他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云妃說著,將目光轉向姚顯,面上那種小女兒神情又漸漸地展露出來。“我不該叫你父親的,因為以前從來都沒見過,我都是叫你伯伯。母親說,伯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要是沒有伯伯,我們母女二人誰都活不成。”
她說著話,站起身,在這觀月樓大殿里漫無目的地走著,一圈又一圈,帶著滿滿的回憶,空靈的聲音再次揚起,鳳羽珩聽到的訊息就更多了一些。
“母親說,我是你親手接生出來的,可剛出生時的我沒有記憶,我對你的記憶從三歲那年開始,一直到六歲結束。我曾一度以為我們是一家三口,直到你離開,直到我聽別的小孩子說起他們的父母都是每晚住在一起的,我才明白,原來你并不是我的父親,正如母親所說,你只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而我,卻掛念了你那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進宮,你親自為我植皮,我卻只敢與你相識,而不能與你相認,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