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遠一嗓子皇駕到,大殿之上,所有人齊齊跪倒,就連一向不守尊卑的玄天冥都一臉正色,恭敬又嚴肅。
鳳羽珩拉著想容跪下,與一眾臣工一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拜聲止,又過了好半晌,天武帝終于走上大殿之上的高臺,面對一眾臣工坐于龍椅之下,然后輕輕抬手:“眾卿平身。”
人們這才又呼呼拉拉地站了起來,卻依然低著頭,人人都在猜測,經了那一場動亂、歇了一天的早朝,今天終于又恢復如常,天武帝究竟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有人將目光偷偷地往四皇子玄天奕那處投去,就見那人到也算是一臉平靜,可目光中卻再也沒有以往的那種光彩和期待,一片死灰,生氣全無。
還有人往鳳羽珩和鳳想容所在之處瞞了一眼,心說濟安縣主上朝,想必又有好處可撈了。
當然,對于鳳羽珩從天武那里撈好處,人們也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鳳羽珩的功績擺在那里,給什么樣的嘉獎都是應該的。他們只是在想,皇上今日究竟會不會如臣子們猜測的那樣,會借此機會宣立儲君。
所有人心里都揣著疑惑,天武坐下之后許久都沒有說話,只以冷目掃視下方,當目光落在玄天奕那處時,是藏不住的凄涼和失望。
玄天奕到也是有些動容,嘴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卻終究什么都沒能說得出來。
第一個站出來打開這尷尬局面的人,是京兆尹許竟源。他做為這京城的父母官,在經了如此大事之后,再次上朝,手里拿著兩張折子。一份上面奏的是動亂之后對敵黨的追捕與剿滅情況,另外一份,則是他的請罪與自愿卸任的折子。
他走出臣工隊伍,站到大殿中間,再上前兩步,將手中折子遞給傳物的太監,然后一撩官袍跪在大殿之上,朗聲道:“京中動亂,經查明,最終鎖定源首為三皇子玄天夜與四皇子玄天奕,另,東界步軍統領步聰與北界副都統端木青亦參與其中。罪臣端木青已在作亂時身亡,臣在九殿下的統領下也已將兩位皇子緝拿歸案,只有那步聰仍出逃在外。京中百姓略受驚擾,但危害不大,現已恢復正常生活,臣已命人加強城內巡視與城外防守,以保京城無憂。”他說完這番話,沖著天武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再道:“臣任京兆尹一職,數月來自信兢兢業業為皇上分憂為百姓造福,可功過不能相抵,這場動亂之所以能夠發生,歸根結底是臣的錯。臣不求皇上饒命,自愿卸下要職,自愿請罪求死。只希望皇上能準許臣幫著九殿下將這一案查完,給皇上和百姓們一個交代,屆時,臣就是死,也瞑目了。”
他說得認真,一點都沒有貪生之意,天武知道,這許竟源是跟他家老九一伙的,這人為人正值,是非分明,嫉惡如仇,辦事也算干脆利落,就這么給殺了他自然是舍不得。但京中出了這么大的亂了,做為一方父母官,他一點代價也不付出是不可能的,好在這人不糊涂,主動提出先審了案再請死罪,到是也給他自己留了一個緩合的機會。
天武點了點頭,道:“準奏。”沒有多余的廢話,就像今日這早朝,該說該做的,天武一早就已經想好,包括許竟源的這番所為,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眼看著許竟源謝恩又退到臣工的隊伍里,他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終于再度開口,為人們心中一直猜測著的一番事宜做了最終的陳述。他說——“襄王府,即日起重歸國庫所有,府內下人及妻妾發配邊疆為奴,永世不得回京。襄王玄天夜,剝爵位,貶為庶民,三日后,斬首!”
斬首二字一出,一直強作冷靜的四皇子玄天奕終于繃不住了,腿一哆嗦,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大殿之上,手腿上的鐐子落于地面,打出了清脆的響聲。
大臣們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奪宮篡位,即便他是皇子,也免不了一個死的下場。人們將同情的目光投向跌跪在地的玄天奕,心里都明白,只怕這個四皇子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就聽天武又面無表情地道:“平王府,即日起重歸國庫所有,府內下人及其妾室發配邊疆為奴,永世不得回京。平王玄天奕,剝爵位,貶為庶民,三日后……”
“父皇!”玄天奕突然大喊一聲,趴在地上就想往前爬去,卻被突然沖上來的御林軍死死押制住。同樣的宣判,一模一樣的話,他就怕他父皇再說下去,后面兩個字就是斬首。他還不想死,他才二十多歲,他還沒有娶正妃,他又沒有像玄天夜那樣帶著私囤的兵馬去圍皇宮撞端門,憑什么跟老三一個下場?他真害怕了,即便被御林軍押著,還是拼命地仰起頭沖著天武帝高喊:“父皇,兒臣知道錯了,都是三哥攛掇我的呀!父皇!”
越喊越絕望,越喊就沒錯得天武帝眼中的神情越冷,終于,玄天奕不喊了,僵硬的身子也卸了力來。御林軍見他不再掙扎,便松了手退出大殿。玄天奕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好,什么話也沒再說,就只是低垂著頭在那里跪著,等著最終的宣判。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卻在天武帝又開了口之后聽到對方說:“平王玄天奕,剝爵位,貶為庶民,三日后,終身監禁。”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就連鳳羽珩都起了疑惑。她將目光投向玄天冥和玄天夜,卻見那二人氣定神閑,根本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她便知道,他們定是知道天武最終要做的決定,只是兩個兒子不同的對待,這里面是不是有些其它的原因?
她心里想著事情,對朝上其它的事便也不太上心,隱隱約約地就聽到玄天奕在給天武謝恩,然后被人帶了下去,天武帝又說將端嬪打入冷宮,后面的就干脆沒再聽了。直到想容用力地扯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納悶地看了想容一眼,就見想容拼命地給她使眼色,這時,就聽大殿之上,天武帝突然一聲大喝——“鳳羽珩!”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來了句——“到!”聲音高亢嘹亮,一如前世在部隊時被長官點名答道一般。
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給震住了,臣工們個個蒙圈,誰也不明白這濟安縣主演的是哪一出。
玄天冥不由撫額,這死丫頭,腦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到是玄天華主動開了口,用他一慣的那種淡然又能定神的聲音同她說:“父皇在叫你,還不快上前去!”
經這一提醒,鳳羽珩立馬反應過來,暗罵自己一聲糊涂,趕緊快步上前,于大殿中間跪了下來。
天武抽了抽嘴角,真有一種沖動想把下頭跪著那丫頭的腦袋給掰開啊!她到底在想啥啊?走神兒走到朝堂上,千古奇聞啊!
他看了一眼玄天冥,見對方也正在看他,趕緊就遞了一個帶著訊息的目光過去:你媳婦兒真是奇葩。
玄天冥卻一點都不以為意,同樣用一個眼神反駁:這樣的才叫我媳婦兒。
天武撇撇嘴,小聲嘟囔了句:“真是魚找魚蝦找蝦。”
章過在邊上聽著了,趕緊提醒他:“上朝呢!”
天武翻翻白眼,沒再吐槽,只是金口一開一合,將昨日傍晚才做好的決定給說了出來——“濟安縣主心懷天下蒼生,大順洪災,她不顧生死安危出城救治災民,并解時疫之難。端木青作亂,她亦第一時間沖出城去追捕,并終將那賊臣截獲。除此之外,濟安縣主為大順煉鋼,首柄鋼制武器早已成功出爐,并由平南將軍親自試器通過。她于大順有功,也有恩,即日起,晉封從一品濟安郡主。現縣主府更名為郡主府,賜原濟安縣所屬都郡封地,賞金,賞奴,賞牛羊牲畜。”
鳳羽珩瞪大了眼睛看著天武帝,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一個官員之女,就算是與玄天冥情投意合,就算是為大順做了許多事,可封個縣主也已經不錯了,郡主一向可都是皇室之女可封的呀!
見她發愣,天武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問道:“你可是有不滿意的?”
鳳羽珩趕緊搖頭,“兒媳不敢。”
天武一跺腳,“那你到是謝恩哪!”再瞪了一眼章遠,小聲說了句:“怎么的,你沒提前跟她吱會一聲?瞅把她給驚的。”
章遠抹了一把根本就沒有的汗,說了句:“奴才是想給縣主……哦不,是給郡主一個驚喜。”
天武悶哼一聲,驚喜?看那丫頭是只有驚,沒有喜啊!他就不明白了,受封郡主,那是多大的榮耀啊!怎的這丫頭還不見高興呢?
章遠適時地提了句:“九王妃跟舞陽郡主可是好姐妹。”
天武明白了,趕緊又道:“朕今日并非只嘉獎封獎你一人,你出城鎮災,我皇家的舞陽郡主也一并跟了出去,即便是千金之體,還是一直留在城外為災民熬粥,這些,朕都記著。今日你的封賞在前,后面便朕要給舞陽郡主的旨意。”
鳳羽珩一偏頭,就見玄天歌正從大殿之外步步走到自己身邊,與她一同跪下,然后就聽天武又道:“舞陽郡主玄天歌,即日起,晉升正一品舞陽公主,賜文宣王府右側空宅為公主府。另,任惜風、風天玉、白芙蓉三女亦于此次洪災中立有大功,故,任家,風家,白家,三家加封九錫,三女按縣主制享朝廷之俸。”他說完這些話,大手終于一揮——“你們,謝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