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嘉幾乎被嚇瘋了,條件反射般轉頭就要跑。可惜,到了這種時候,她哪里還跑得了。身后鳳羽珩的小手就那么輕輕的往她肩上一搭,也沒見多用力,茹嘉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然后一陣眩暈過后,“砰”地一聲被摔進屋里。
鋪子大門再重新關上,茹嘉一抬頭,正對上玄天冥面上那副黃金面具。在這樣昏暗的燭光下,那面具依然閃著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茹嘉別過頭去,這才發現,屋里地上,四個伙計被捆成一團正蜷縮在角落里,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帶著絕望和凄涼。
就像她指望著鋪子里的人救命一樣,鋪子里的這些千周暗哨也指望著兩位公主能救他們一命。可惜,兩邊的希望都落了空,擺在他們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條,那就是死。
玄天冥一抬頭,對身邊的白澤道:“都拖到后面去拷問,務必讓她們招出另外幾處窩點的詳細位置來。”
白澤陰笑著走到茹嘉面前,一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就在地上拖著又往墻角走去。直到拽住那四名伙計綁身的繩子,這才道:“走吧!跟小爺到后頭去說個清楚。”
大約半個時辰后,白澤終于回到前堂來,在二人面前行了個禮,道:“有一個伙計禁不住拷打,全招了。京城里還有另外三處據點,分別在城北、西、東四方,具體位置屬下已得。”
“好。”玄天冥站起身,扯著唇角泛起個冷笑,再沖著鳳羽珩伸出手,“愛妃,本王帶你打架去!”
就在這樣一個狂風席卷著暴雨又混夾著閃電驚雷的夜晚,九皇子玄天夜伙同濟安縣主鳳羽珩,頂著雷雨行走于京城四個角落。一間包子鋪,一間點心鋪,一間首飾鋪,還有一間米行統統被她二人聯手搗毀。里面所有人無一逃脫,也無一死亡,全部被生擒活捉。
那跟著他們一起行事,隨時隨地準備打下手的官兵們都看傻了眼。從沒見過這么利落的行事作風,從沒見過這么爽快的打法,傳聞九皇子帶兵打仗是高手,傳聞濟安縣主是當世神醫。可直到今日他們才知,這二人的武功竟也高得如此出神入化,就好像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勾魂使者,一身的煞氣在這樣雷雨交加的夜晚,勾走那些被他們看中的人命。
暴雨將這場行動掩飾得更加隱蔽,百姓們皆緊閉門窗來躲風雨,即便是外頭有點動靜,也在一聲聲驚雷中化得一干二凈。誰也不知道這一夜都發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風停雨止,人們出去買包子買點心,這才發現鋪子竟在一夜之間就換了人經營。
但是誰去理換不換人啊,買到了自己想吃的東西,旁的事便與己無關。
當那些隱藏在四間鋪子里的暗哨連同茹嘉一齊被送進山牢時,一直忍著沒有發作的康頤終于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痛哭起來。而封坤也終于明白,千周斗不過大順,僅僅一夜的工夫,他們十年部署便毀于一旦。
而這時,玄天冥與鳳羽珩二人已經站在昭合寢殿的外堂,剛剛把昨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正在穿龍袍準備上朝的天武匯報完一遍。
天武聽得那是熱血沸騰,期間打斷了多次,不停叫好,惹得章遠實在沒辦法,不得不提醒他:“皇上,這身龍袍都穿半個多時辰了,您能不能讓奴才好好的把它給穿完?”
天武哪還顧得上穿,干脆把外頭那層怎么系都系不上扣子的袍子給脫了去,然后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了兩圈,終于停下來時,面上了覆了一層鄭重之色。
“千周與大順一戰朕似乎已經聽到兵器交戈的聲音了,前些年北界也偶有小股賊人作亂,但大順采取的態度主要還是安撫。這一次是徹底的撕破了臉面,既然要打,那就得打出點兒門道來!唯今之計還是要抓緊煉鋼——”他看向鳳羽珩,“半年太久,朕最多只能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后,至少京郊大營的將士得用得上鋼制的武器。”
鳳羽珩鎖緊了眉心,三個月,太匆忙了。可卻也知道這其中厲害關系,千周一事再怎么拖也拖不過三個月,只要消息一傳回千周,那邊勢必會有動作,首當其沖的北界三省就要動亂。這對于大順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威脅。
她沉思半晌,點了點頭,“我盡力。”
天武卻糾正她:“不是盡力,而是必須要成。”
玄天冥不干了,“哪那么多必須?鋼是說煉就煉的?”
鳳羽珩扯了扯他的袖子,微微搖頭,“是得抓緊了,怎么算,時間都不夠。”
玄天冥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只是看不慣天武催著鳳羽珩,想了想又道:“除了新鋼,至少我們還有一個神機營,那也是制勝的關鍵。”
“對。”鳳羽珩道:“神機營的確也能給我們爭取不少時間,我們會盡快部署,先在暗里派一小部份天機組的人潛入到北界,看有沒有可能先行布下一些小而有用的陣法。”
天武大手一揮:“朕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他一邊說一邊坐到椅子上,再跟玄天冥道:“你也看到了,你老子我這個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這個千周的事兒你就是從孝道上來講,也不該再讓多從操心。更何況這是給你媳婦兒打天下,只要千周打下來,她就是千周的女王。”
玄天冥一聽,“你這是要甩手不管?”
天武眼睛一瞪:“管什么?不是說了嘛,朕歲數大了,身體不好,想管也沒那個精力。再說,早晚都得你管,你就當練手了。”頓了頓,又不甘心地來了句:“別人想練還沒這個機會呢,切!”
玄天冥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這個老家伙就這個脾氣,不管說多正經的事兒用的都是極不正經的方法。
天武也十分給他面子,說不正經就更不正經起來——“再說,朕不還得去追你娘嗎?你娘和朝堂,孰輕孰重,你心里沒數嗎?”
玄天冥翻了個白眼,“你這意思是,母妃比大順還重要。”
天武張了張口,看那樣子是想說對,可到底被章遠瞪了一眼之后,那么不上道兒的話還是沒說出來,就只能來了一句:“大順不是還有你嘛!”
鳳羽珩知這父子二人一爭輪起來也沒個完,趕緊出言打斷,卻撿了一句要緊的跟天武要了個承諾——“千周打下來,真的歸我?”
天武點頭,“那是自然。”
“好。”她也開心起來,“原本要了千周十株天山雪蓮,可我忙著閉關煉鋼,聽說都枯死了。得了千周之后,那東西可再不是稀罕物,我還得回大順來開醫院,父皇,說好了,開醫院時,您可得入一股。”
天武左右也是不明白她所謂的醫院是什么意思,想著可能就是那個百草堂吧,大不了就是多開幾家,入不入股的能有幾個油水撈?干脆地道:“朕到時候給你撥些銀子,股就不要了。”
鳳羽珩點頭,“一言為定。”
玄天冥卻從她眼里看出一絲狡黠,心里知道,怕是老頭子要被這鬼丫頭給坑了啊!
鳳羽珩還有一事,她跟天武說:“我得立即把母親送到蕭州去,父皇放心,從蕭州回來之后,我直接回大營。”
天武又嘮叨了幾句,章遠催了幾次讓他上朝,他才磨磨嘰嘰地又開始穿外衫。
臨走了還不忘提醒玄天冥:“說好了打仗的事兒都你倆管啊!”
玄天冥拉著鳳羽珩,幾乎是逃出皇宮的。
“老頭子越老越沒個正經。”他在宮車里念叨了一句,卻被鳳羽珩聽在耳里。
她說:“其實父皇也是一心想把皇位傳給你的吧?他都做得這樣明顯了,你該明白他什么意思才對。從前用你的傷勢做文章,是想讓對手將目標轉移至別處,給你最大限度的安全。如今,卻是想用自己余生之力來幫忙你盡早的成為一個好的帝王。父皇用心良苦,不管是從君臣還是父子的角度來說,他都該是滿分。”
玄天冥嘆了一聲,拉住她的手,“我知道,只是不想讓他服老罷了。”
鳳羽珩不再多言,她心知這二人父子情深,不然,天武帝也不可能把這個兒子寵到這個份兒上。
宮車一路行到鳳府門口,鳳羽珩叫了停,玄天冥問她:“回鳳府?”
她點頭,“離京數月,怎么說也該回去打個招呼的,再何況,千周一事,咱們總得想個法子盡量拖拖。我想去找找看有沒有康頤平日里寫的字跡,咱們著人仿一封書信送回千周,報個假平安。”
玄天冥想了想,說:“這樣也成,你自己小心些,一夜沒睡,要先休息,書信的事還不急。”
“好。”她笑著下車,再揚頭道:“有空記得來看我。”然后一提裙擺,轉身進了府里。
玄天冥看著她那小模樣就好笑,只道他這媳婦兇悍起來像只毒蝎,天真起來卻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
鳳府的人數月沒看到鳳羽珩了,冷不丁的她這一進府門,到是把何忠給嚇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迎上前行禮:“奴才見過二小姐,二小姐您回來啦!”
鳳羽珩一邊應著聲一邊往府里走,就覺得這府里死氣沉沉的,也沒個動靜,想來昨晚定是誰都沒睡,這會兒在補眠呢。她想了想,調個方向往添香院兒那邊走,這時,就聽身后有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