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出了寢殿大門才發現,外頭天都已經黑了,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不由撫額,小聲的埋怨玄天冥:“你怎么不早點兒叫醒我?”
玄天冥告訴她:“起來早了也沒用,天沒黑時母妃也是醒不了的。”
鳳羽珩有些忐忑,玄天冥這個混蛋,跟她擠在一張床上睡,她到是不覺得怎樣,但云妃估計不會什么也不想吧?她撇了一眼引路的小宮女,哼,看吧!這丫頭的眼神里就透著曖昧的氣息,真是丟死人了。
她拿眼睛狠狠地去剜玄天冥,氣呼呼地跟著往正殿走。
她們到時,云妃正在大殿上聽一群宮女講八卦,八卦的內容是“咱們殿下估計是下了狠手,濟安縣主叫的聲兒可大了!”
“好像還帶著哭腔。”
“奴婢收拾浴間的時候,那一地的水啊,都無處落腳。備的幾桶熱水冷水都用光了不說,還扯了一地的衣裳。”
“不過衣裳看起來都是殿下的,想來應該是縣主親自動的手。”
云妃樂了:“小丫頭性子剛烈,好樣的!”
這話正好被走進來的鳳羽珩聽到,差點兒沒讓門檻給絆死。
剛烈!這詞兒是這么用的嗎?用反了吧!
見她二人進來,云妃咯咯地笑了一陣子,然后遣散了下人,再沖他們招招手:“過來。”
鳳羽珩推著玄天冥上前行禮,云妃指指邊上的椅子讓她坐下,立即就有小宮女送茶來。
她看了看那茶,然后也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隨口就來了句:“母妃怎么不給我弄碗紅棗水喝?”
云妃笑瞇瞇地說:“你才十三,這小子要是敢下手,那他就是禽獸。”
玄天冥無語。
鳳羽珩心里就延伸著思考起來,前世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有些事情你做了,你就是禽獸,但你要是不做,你就連禽獸都不如。
她憋著想笑,差點兒憋出內傷。
好在很快就有宮人傳膳進殿,她一聞香味兒才覺出饑餓。想想看,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不餓才怪。
宮里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月寒宮似乎沒這種規矩。云妃這人一向活得自在隨意,在她眼里心里根本就沒有什么規矩可言,皇宮里規矩多,她干脆就把自己關進月寒宮。外人可以進,但是能進來的,必須得是她看著順眼的,得到許可的,否則,即便是皇帝,也只能乖乖地站在宮門外,眼巴巴地瞅著。
所以,這頓飯吃得一點都不沉悶,就見云妃一邊優雅地喝著烏雞湯,一邊幽幽地說:“想當年本宮剛進宮時,那畜生的母妃瞧我不順眼,挑準了老頭子不在的時候命人抽了本宮十三鞭。后來,是你外公配了換皮的方子,本宮在那湯藥里泡了七七四十九次,總算去了一身的疤。”
云妃這話看似隨意地說起,可她眼中突然閃過的那一絲痛楚卻沒逃得過二人的眼睛。
玄天冥輕言安慰幾句,惹得云妃又是一陣笑。“沒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那女人也被老頭子打死了,本宮沒什么可怨恨的。就是覺著阿珩那幾鞭子抽得好,有些人皮緊,就得給他們松松。”
母子二人隨意地說著話,鳳羽珩卻在心里琢磨起云妃說的換皮方子。
從未見過面的外公,傳說中的神醫姚顯,居然能制出那種方子來?
她想了一會兒,便覺得所謂換皮,其實不過是古人給冠以的一種夸張性的說法罷了。換皮不是不能實現,在二十一世紀,換皮叫做植皮,只不過并不如人們所想像的那樣神奇。至于云妃說的疤痕一點都沒有了,鳳羽珩想,那應該是姚顯手里有那種能夠強效去疤的藥物。那種藥并不算神奇,她空間里其實也是有的,而且用起來沒有那么遭罪,也不用那么復雜的環節。
她猶自想著,就聽到云妃又說:“阿珩,本宮必須得提醒你,那孽種的母族應該很快就會聽到風聲,雖說冥兒跟華兒已經派人去攔截,但這種事卻是怎么也擋不住的。算算日子,再過個把月,也該往京里來了。”
鳳羽珩一愣,她今日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關于玄天夜母妃的事,卻沒想到還有一個連云妃都上了心去的母族。
她沉了沉心思,開口問:“阿珩是不是給殿下惹禍了?”
云妃聳肩而笑,“禍的確是惹了,不過你們殿下應該不怕。”
她不解:“三皇子的母族到底是什么人?”
玄天冥告訴她:“他的外祖是北界三省的都統,大順北界三省并不是自建都以來就有的,而是當年太宗登基之后,隋遠將軍征戰六年而得。算起來,到如今雖已經歷了大順五代帝王,可北界的人到底有一多半都是千周血統,他們嘴上承認自己是大順人,可骨子里卻依然認為自己流的是千周血。這么多年來,大順與千周的關系之所以這樣一直僵著,即便對方偶有挑釁大順也并沒有全力出兵壓制,為的就是不亂北界民心。”
鳳羽珩一邊聽一邊也跟著分析:“我看過大順疆域圖,北界雖說只有三省,但那三省占地卻極廣,若按中原地區州府占地來算,那地方足夠分出七個省來。”
“沒錯。”玄天冥點頭,“地方大,人就多,一旦有一天民心大亂,于大順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是啊!”她感嘆,“若是有這番歷史淵源,北界的大順子民實際上可以算是千周后裔,一旦大順與千周翻臉,怕是……”
“怕是北界要激起民憤。”
“那你還攛掇我跟父皇要千周?”鳳羽珩眼睛瞪得溜圓,“今早上你跟父皇那樣說時我心里就沒什么底,千周固然是可恨,可也不能去打沒有準備的仗。我從前并不知北界國民還有這樣的來歷,否則我是不會跟著你一起胡鬧的。”
云妃聽出門道來,問玄天冥:“你跟老頭子要了什么?”
玄天冥擺擺手,“也沒什么,他無緣無故就罰珩珩跪著,不得給點兒補償啊?我就說既然咱們看千周都不順眼,早晚得打,那打下來之后就把那小破國給珩珩當嫁妝吧!”
云妃樂了,“這個主意甚好。”
鳳羽珩撫額,你們娘倆就不嫌事兒大嗎?
她提醒玄天冥:“我把三皇子打成這個樣,他外祖一家一定會報復的。北界三省離中土甚遠,說句大不敬的話,那地方的都統不就跟土皇帝差不多?難保他們以后在那頭給我們下絆子,所以,攻打千周的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肯定是要從長計議的。”玄天冥說,“這事兒至少得在你的精鋼制成并且大量投入軍中使用之后,這是第一步,這一步走完,后面的事咱們才能慢慢的想。”
云妃安慰鳳羽珩:“你也別想太多,三界三省都統又能怎樣?你不覺得老頭子并不是很在意嗎?”她從來都跟天武叫老頭子,聽起來是不敬,但鳳羽珩卻看得出,云妃在說到那個人時,眼里是有些許暖意在的。
于是她點點頭,道:“的確,如果父皇在意,就不會在我把人打成那樣之后還不加責罰。”
云妃托著酒杯抿了一口酒,笑道:“所以說,這張臉早晚得翻,包括那個千周,別以為誰都不知道這么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勾當!”她說著,目光投向玄天冥的腿,眼中恨意洶涌而來。
這頓飯吃到很晚才散,鳳羽珩推著玄天冥出了月寒宮時,送他們出來的掌事宮女同她說:“奴婢有話想說,還請縣主別怪奴婢多嘴。”
她停下來,看著那宮女,道:“姑姑是在母妃身邊侍候多年的老人了,您有話盡管說,我聽著就是。”
那宮女連道不敢,然后開了口:“奴婢只是想說,煩請縣主空閑的時候能多進宮來看看咱們娘娘,娘娘一個人住這月寒宮其實是挺憋悶的,只是她從來都不說。可奴婢跟在娘娘身邊十五年,看得出娘娘喜歡縣主,您每次來她都比見著兩位殿下還高興,還有您送的那些個新鮮玩意,每次娘娘最少都能擺弄半月有余。奴婢也是心疼娘娘,請縣主多往這邊跑幾趟吧。”
這番話到是把鳳羽珩說得鼻子微酸,云妃一向自在逍遙的樣子其實很迷惑人,讓人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是怒是哀是樂。她幾次過來,雖說也看得出云妃見了她會開心,卻沒想到自己送的東西能讓她把玩那么久。
鳳羽珩吸了吸鼻子,跟那宮女說:“阿珩記下了,多謝姑姑提醒,以后阿珩定會常來月寒宮。”
那宮女感激地送兩人出去,她上了玄天冥的宮車,由他親自送著往縣主府去。
玄天冥瞅著她興致不高,便知心里一定是想著剛剛那事,于是主動開口說:“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她所走的路是她自己選的,孤寂也是一早就知道的。這么些年過去了,什么都習慣了。”
鳳羽珩搖頭,“話不是那么說的,總歸我是她未來的兒媳,有些孝道就該由我去盡。”
“兒媳盡孝那也是我們成婚之后的事。”
“我提前做了,就當是討好不行嗎?”她揚起小臉笑起來,“以后我會常進宮,新鮮玩意還有不少,就是母妃說的那種換皮的藥,我也是有的,而且還比她從前用過的好,無需遭那么大的罪。”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目光下意識地就往她袖口上投去。鳳羽珩心虛地收了收袖子,對于他心中好奇并不想給任何解釋,卻是擰著眉心同他道:“其實關于娘親中了離魂散的這個事情,有一個細節我給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