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騎在馬上,就聽到身后錢里的聲音高揚起來:“騎關開始,限十二時辰內馬破碎星陣!”
說話間,身邊有將士將一只竹竿插入空地,當做日晷來用。
鳳羽珩騎在馬上,心里算計著碎星陣陣法中規定步數間的距離以及中間眼陣的位置。
說起來,這種古怪陣法并不存在于后世主流兵書之中,卻是她偶然間在一個地攤上買到的老書上有所記載。她當時覺得有趣便隨手翻看了一遍,看過之后才發現里頭所記載的陣法居然十分精妙。后來她向部隊的長官說起過,在一起演練中長官運用此陣,確實收效頗豐。
沒想到,信手拈來的一門學問,卻成了她今日破陣的倚仗。
眼瞅著鳳羽珩精準地躲過了每一處足以觸動陣法大開的位置,將士們不由得連聲贊嘆。騎著一匹眼花腳瘸的老馬,還能躲避得如此精準巧妙,這濟安縣主分明就是對碎星陣了如指掌。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該不會是將軍私下里跟縣主透露過吧?”
邊上人應和:“有可能,畢竟那是未來的御王妃,將軍怎么也得照顧著點兒。”
這樣的話說得人多了,便傳進了玄天冥的耳朵里,就聽他突然之間運起內力沉聲道:“本王以人格起誓,關于碎星陣法以及入軍五關,從未向濟安縣主透露過半個字。”
一句話,全軍將士都震驚了!
沒透露過?沒透露過這濟安縣主居然可以把碎星陣琢磨得一步不差?沒透露過這濟安縣主居然可以把錢副將都沒算計到的陣點給補齊?
沒錯,鳳羽珩不但把能引發陣法的障礙避了過去,她甚至還時不時地從地上撈起一兩件東西來,往幾處空地投擲了去。
最開始將士們還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卻突然發現錢里瞪大了雙眼往前奔了幾步,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寫在了臉上。
有人禁不住疑惑,問了他:“副將,怎么回事?”
就聽那錢里喃喃地道:“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了?”那將士只覺鳳羽珩行為奇怪,卻看不懂。
但錢里明白,就見他指向校場大陣,驚聲道:“這碎星陣我研究了七年,卻也只得如今這樣。可是縣主……縣主她所投擲的幾處,竟然是碎星陣尚未被世人發掘出的陣點啊!”
一語震驚全軍,人們簡直要對鳳羽珩頂禮膜拜了。
碎星陣是西北軍最為仰仗的一個陣法,由錢里在多年之前發現,七年之間逐步研究改進,終于能夠布陣殺敵。他們自認為就算有人能破此陣,卻也要搭上很多工夫,就比如兩年前玄天冥接旨領軍,破這碎星陣也用了整整六個時辰。卻沒想到這濟安縣主才上陣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竟已經快繞到中心陣眼了。
不只將士們驚,黃泉、白澤、班走,甚至玄天冥都不由得瞪大了雙眼,身向前探,任誰都對那靈巧穿梭于陣法之間的身影望而興嘆。
白澤一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一只手死抓著黃泉的胳膊不停地道:“以前只知道她醫術了得,怎的身手也這般彪悍?”
黃泉也看傻了,都沒覺得手臂疼,只一個勁兒地點頭:“小姐武功是也挺牛的,可破陣這種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見她干。”
班走卻撇了撇嘴,“時不時的出去殺人越貨,慢慢兒就練出來了。”
玄天冥嘴角都直抽抽,他家媳婦兒什么時候殺人越貨了?這暗衛他記著是挺正經個人,跟著他的時候,除了屬下遵命就是主子恕罪之類的,一年也沒聽他說過幾句別的話,怎的現在跟了鳳羽珩就成了個……那死丫頭曾經形容班走叫什么來著?
他在心中回想著鳳羽珩的話……逗比。對,那丫頭說班走骨子里其實是個逗比。
然而他從前并不明白逗比是個什么意思,但現在卻多少懂了。
果然是個逗比啊!
玄天冥感嘆著班走,目光卻未曾從鳳羽珩身上移開過。
將士們震驚,手下人震驚,他也同樣震驚。
這個丫頭片子,最開始給了他醫術上的驚喜,緊接著又讓他見識了超凡的箭術,如今,是在炫耀騎馬和陣法嗎?
這一關考的是騎,但實際上不只是騎,陣法才是關鍵。鳳羽珩以一匹老馬馳騁大陣之內,不但破了原有的碎星陣,竟還一邊在考核著一邊還幫助錢里將這陣法做以改進。
玄天冥看了一會兒,不由得道:“錢里,若是縣主不顧及改陣只為破陣,此刻,想必這一關想必早就該結束了吧?”
錢里大冷天的還抹了一把額上滲出來的汗,趕緊回道:“將軍說得極是,這碎星陣……在縣主手里,就跟……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噗嗤!
有將士忍不住笑了開。可再想想,錢里說得沒錯啊,他們當寶貝一樣的陣法,令敵軍一陷入就瘋狂崩潰的陣法,在鳳羽珩手里,真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還有那匹老馬,大男人都不敢騎,怕將它壓死,可在鳳羽珩的操控下,那老馬卻如良駒一般,絲毫看不出老態,反而矯健非常,馱著她時而穿縱時而轉彎,時而半矮下身形,時而翻跨過一處障礙。甚至有時,鳳羽珩為了撈起地上東西,還夾著馬背將身體直接扭轉下來,大頭朝下,那老馬竟也能支撐得住她。
這一關闖下來,不但陣法破,且改進精良,她馬背上的功夫也讓三萬將士不得不為之驚嘆。
鳳羽珩沖出大陣時,日晷才過兩刻。
錢里帶著一眾參與布陣的將士齊齊向前迎去,以大禮拜之,齊聲道:“多謝縣主改陣之恩!”
鳳羽珩面不改色氣不喘,隨手將馬匹和手中馬鞭都遞給前來接迎之人,這才道:“我剛剛新布的幾個陣點你們可記好了?”
錢里道:“屬下記好了。”
“恩。”鳳羽珩點頭,再道:“不只那幾處陣點,還有我投擲陣點之前所行步數也是有講究的。另外,這碎星陣里的學問不止這些,陣點也不止我后加的這幾處。回頭我會將陣法整理繪制成圖文,再與你們一同探討。”
一聽她這話,眾將大喜,再次齊聲道:“多謝縣主改陣之恩!”
她笑笑,眨著眨看向錢里,“別說改不改陣了,你且先告訴我,這第一關我可算過了?”
“當然!”錢里朗聲道:“縣主無論陣法軍中第一,騎功……屈居次位。”
鳳羽珩挑了挑眉,次位?
隨即想到玄天冥,不由得向他看去。
只見那人正抿唇而笑,冬日的陽光映上那副黃金面具,竟也好看得晃人眼目。
她知道,若玄天冥的腿是好的,馬背上的功夫定無人能及得上他。她不行,二十一世紀早就摒棄了這種原始的交通工具,她眼下之所以能在這軍中搏個第二,全是因為用了巧技,前世在馬術俱樂部學來的華麗技巧冷不丁的施展開來,到也是讓這些古人大開眼界。卻不知,若真上了戰場,她的的確確是要再加以歷練的。
“輸給你,不丟人。”鳳羽珩無聲唇動,玄天冥準確地辨出她唇語之意,不由得笑得又邪魅幾分。
錢里看著二人這番眉目傳情,雖不忍打擾,卻還是不得不煞風景地問了句:“縣主是要先休息片刻再開始第二關嗎?”
“不必。”她轉回頭來道,“即刻就開始吧。”
“好。”錢里往后側了幾步,做了個請的動作:“請縣主隨屬下往這邊來。”
射場布在另外一邊,眾將隨著二人一并移了過去,有先過來的人已經將箭靶擺放好。
錢里道:“屬下們一早就聽說過縣主箭法精妙,卻一直也沒機會親眼目睹縣主在皇宮里露的那一手。此番射關,就請縣主將宮宴上那一招三箭穿心再施一次即可。”
“哦?”鳳羽珩到是一愣,“你們還要看三箭穿心?”
一眾將士一聽說三箭穿心,便已經開始心生期盼。早就聽聞濟安縣主在宮宴之上一招三箭穿心,不但技壓步家小姐,更是把大順鎮國之寶后羿弓給贏到了手。從此以后,三箭穿心便成了箭技的一個新的高峰,將士們在聽玄天冥描述過之后私下里不知道練了多少回,卻一次也沒成功過。
“請縣主讓我們開開眼吧!”有將士按捺不住喊了出來,這一聲喊起,立即就有人附和。
一時間,鳳羽珩就覺滿山谷都響徹著四個字——三箭穿心。
可她并不想再用三箭穿心這種初級的玩意糊弄人!
就見她跟黃泉耳語了幾句,然后黃泉離開,她這才沖著錢里搖了搖頭,揚聲道:“三箭穿心,本縣主不做重復之事。”
“那……”錢里一愣,難不成今日看不到那樣精妙的箭術了?
“聽說北界千周國的神射會射那種幾里追蹤的箭法?”
錢里渾身一震,立時道:“縣主說得沒錯,千周神射的箭支也不怎的,竟能隨著目標物的移動而自行改變方向,一箭射出竟出游蛇一般,哪怕前面逃跑的人拐了彎,那箭居然也可以跟著拐彎,實在是……實在是詭異莫名。”
一提起千周神射,全軍的將士都條件反射般地打了個寒顫。不但他們在戰場上吃過千周神射的大虧,就連主將玄天冥的兩條腿都傷在千周神射手里,至今仍要靠輪椅行動,這在西北軍將士的心里,一直都是一根拔不去的毒刺。
他們有心報仇,只可惜,大順將士在騎射方面實在是比照千周人差上太多。
其實當他們聽說御王未來的正妃是個箭術高手時,鳳羽珩的大名便已經深入軍心,今日五關不過是個必經的形式,這第二關才是他們最為重視的。
可那樣有名氣的三箭穿心,鳳羽珩卻說她不再使,反到問起了千周神射的追蹤之術,難不成……
眾人眼里騰地就升起一股子火一樣的企盼,人人都看向鳳羽珩,有一種情緒呼之欲出,就連玄天冥都不例外。
這時,黃泉手持一物返回軍前,只見她將那物遞到鳳羽珩面前,人們的目光又瞬間被那東西強烈吸引——
后羿弓!
那竟是大順鎮國之寶,后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