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鳳羽珩居然還敢跟皇帝討價還價,人家給出的恩典居然還帶換的?
襄王妃覺得鳳羽珩是瘋了,正要勸說兩句,就聽天武開口問道:“不喜歡縣主?那你想要什么?”
鳳羽珩直起身來,抬頭看他,半晌,終于道:“阿珩想給娘親姚氏討一紙合離書。”
“什么?”襄王妃失聲道:“弟妹你在說什么胡話?”
鳳羽珩搖搖頭,“我沒有說胡話,咱們大順的制度里有夫妻合離一說,阿珩的娘親過得不好,阿珩想為娘親討一紙合離書,還忘父皇成全。”她又一個頭磕到地上,久久不起。
天武只看著她,好半天都沒有再說話。他也沒有想到鳳羽珩居然會提出這個要求,就在適才聽說她想換個恩典時他還在猜測這丫頭想要什么,卻沒想到只想換她娘親一個自由。
昭合殿上現了一陣寂靜,靜得幾乎都能聽到人的心跳。鳳羽珩就那樣跪著,一語不發,默默地等著天武答應或是拒絕。
其實她心里也是沒底的,畢竟合離這種事雖然存在于大順的律法里,但經她長久以來的研究,整上大順朝還沒有一對合離成功的夫妻。畢竟合離對于男子來說名譽損傷太大,他們寧愿納妾,也不愿與發妻合離,更別提就有休妻這么一回事。
姚氏如今雖為鳳瑾元的妾,但當年她畢竟是鳳家名媒正娶的妻子,一切文書都還在官府押著呢,不可能真的像妾一樣隨鳳家處置,想要分開,就只有合離這一條路。
鳳羽珩心里在賭,老皇帝同意與否,各占一半的可能。賭贏了,姚氏從此得了自由,賭輸了,只怕這一輩子都沒有再離開鳳家的可能。
她靜靜地等著,用了所有的耐心,足足等了兩柱香的時間,終于,天武開口了:“罷了,給你個縣主,再賜你一封合離書吧!”
鳳羽珩也不怎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了,鼻子酸得忍都忍不住,跪在地上肩頭不停地聳動。
襄王妃上前扶住她輕聲安慰:“不要哭,鳳家的事我也清楚,這是好事,父皇既然答應了,就應該高興才是。”
鳳羽珩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像個小孩子一樣突然就又笑了開,然后沖著天武朗聲道:“阿珩多謝父皇成全!”
天武怒哼了一聲,假意生氣,卻看著這丫頭情緒變化又止不住地笑了起來,然后一擺手,叫了章遠道——“擬旨吧!”
鳳羽珩這邊總算是去了一塊心病,而此時的鳳家卻又亂作一團,因為,一群百姓把鳳府大門給圍堵了。
“二小姐宅心仁厚,濟世救人,如今慘死,鳳家居然連個吊唁的機會都不給我們,這是不是太過份了?”
堵門的百姓高聲喊著:“鳳家一定是心虛,二小姐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上次舞陽郡主都指責鳳大人了,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跪在鳳府大門的正中間,面前擺了個火盆,跪在那里就開始燒紙,“二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已經是個死人了,是二小姐妙手回春把我救了回來,二小姐就是再生父母啊!”
有人把他認了出來:“這不是前陣子被鳳二小姐復活了的那個人嗎?”
那人點點頭,“沒錯。我聽說二小姐的事,本來是想來吊唁一番,上柱香的,可沒想到鳳家連個喪事都不給二小姐辦!沒有辦法,就只能跪在這里給二小姐燒點紙錢。”
那些對著鳳府大門叫喊的百姓也跟著道:“沒錯,我們都是被百草堂治好了頑疾的人,若是沒有鳳二小姐的救命藥丸,我們早就病死了。”
外頭的人七嘴八舌地講著鳳羽珩的好,所有人無一例外,全都是得過百草藥恩惠的人。王林早在之前就跟鳳羽珩請示過,對于一些身患重病卻又實在是沒錢醫治的人,是不是可以適當的給些免費的藥材,鳳羽珩當即便決定每月都拿同百草堂收入的一成做為義診用。同時,每種中藥材多多少少都會剩些碎渣子,藥效其實是一樣的,只是有的人花了錢總是想要些品相好的藥材,而這些剩下的碎渣子便也被她用做免費贈藥。
這樣一來二去的,被百草堂免費救治好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一些有錢人家,也因為買到了藥丸治好了纏身的疾病而感謝鳳羽珩。
這些人一聽說鳳羽珩出了事,自發地就聚集到百草堂去打聽,一來二去的,幾天工夫便讓他們結成了一個組織,商量之下便于今日集中到鳳府門前,齊齊聲討鳳瑾元。
此時的鳳瑾元正坐在老太太的舒雅園里,老太太在里間榻上躺著痛哭,越是哭還越是讓趙嬤嬤給她講外頭的人又說了些什么。
韓氏也在鳳瑾元身邊,正一臉媚態地纏著他:“老爺,您就把四小姐給接回來吧!”
鳳瑾元被她纏得心煩,用力一甩,直把個韓氏給甩出去老遠:“我說過!粉黛這輩子都再進不了鳳府!”
“那是以前說的!”韓氏大叫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她被趕出去是因為得罪了鳳羽珩,現在鳳羽珩人都死了,老爺你還在意那個事干什么?四小姐也是您的親生女兒啊!四小姐生得也很好看啊!”
“哼!”鳳瑾元冷哼一聲,“我要那么多漂亮女兒有什么用?”
韓氏不干,“至少比鳳沉魚強!”她氣得咬牙切齒,“大小姐如今就是個廢人,老爺體恤她才沒把她打死,難不成還要對她寄予希望?萬一有一天事實被人揭穿,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事!”
“休得胡說!”鳳瑾元一提沉魚臉就黑,“我鳳家堂堂嫡長女,豈是你一個妾室能枉議得了的?”
“她怎么回事老爺你自己心里明白!”韓氏一邊哭一邊道:“我要是她,我就自己一頭撞死,早就沒臉見人了,哪里還能安安穩穩的活著!你有清清白白的好女兒不要,非得要那么個廢人,老爺,妾身真為四小姐不平啊!”
韓氏尖銳的哭聲陣陣傳進里間,直接把榻上抽泣著的老太太給蓋了過去。
老太太氣得用手使功兒地錘著床榻,大吼道:“鳳瑾元!你把那女人給我趕走!趕走!”
趙嬤嬤不停勸她:“老太太,萬萬不能動氣啊!”
老太太哪還管得了這些,邊喊邊罵:“花柳巷出來的東西,居然敢在我這里叫喚,誰給她的膽子?啊?誰給她的膽子?鳳瑾元!我告訴你,她生的女兒這輩子也不準進我鳳府大門,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想再看她們一眼!”
她氣呀!要不是當初她踹韓氏的時候韓氏躲了,怎至于就躺在這里下不了榻?
老太太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又大叫道:“叫下人把她的腰也給我打折了!使勁兒打!往死里打!”
外頭的韓氏一聽老太太這話都出來了,哪能不害怕。她再怎樣也就是鳳家的一個妾,妾是沒有地位的,別說只生了女兒,哪怕是生了兒子也什么都不是。只要鳳家說了打罰,就是把她打死,她也沒處說理去。妾跟下人一樣,是這個家里最沒有地位的存在。
韓氏聽著老太太的話,越聽越慘得慌,一骨碌的爬起來,招呼都沒打就跑了。
鳳瑾元卻在回想著老太太剛才的話,韓氏的確是從花柳巷出來的,那她是不是也多少能知道些沉魚的身子該如何處理?
他心下打著主意,便也起了身,跟著韓氏就出去了。
老太太在里面罵了一會兒,見再聽不到韓氏的聲音,情緒總算是緩合了一些。
趙嬤嬤快步跑出去看了一眼,再返回老太太身邊道:“老爺跟那韓氏都已經走了。”
老太太一把將趙嬤嬤抓住:“你能不能把芊柔叫來陪我說說話?”她突然就很想念姚氏,從前姚氏是主母的時候,這個家是多么的和諧啊!
趙嬤嬤卻為難地搖頭:“同生軒被老爺派人圍了起來,別說姚姨娘不能出來,就是外人想進去也難啊!”
“我想見都不行?”
“不是不行,硬見的話,誰也不能攔著老太太,可是老爺……會生氣。”
老太太一下就蔫了,是啊,鳳瑾元會生氣。說到底,這個家還是鳳瑾元在撐著的,她縱是鳳瑾元的母親,也不能作得太過份了。
“府門口的人還在嗎?”
有個小丫頭回話:“還在的,適才門房還來報,那些人說是要一直哭到天黑。”
老太太嘆了口氣,“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啊!”她微閉雙眼,瞇了一會兒,突然又睜眼跟趙嬤嬤道:“你到廚上去,讓廚子多做些吃的,做好了給外頭的人端出去。他們在外面哭了大半天,一定又累又餓。”
趙嬤嬤都無語了,“老太太,那些人是來鬧事的,您怎么還管飯啊?”
“鬧什么事?”老太太板起臉,“那是來給我孫女送喪的!瑾元連個靈堂都不肯設,人家到府門口哭兩嗓子燒點紙錢怎么了?不應該嗎?我要還能站得起來,一早就親自到門外跟他們一起燒了!你快去!就說是我的吩咐!”
趙嬤嬤沒辦法,只得點頭應下。老太太又補充道:“多放點兒肉,別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再想想,又道:“再做一條魚,還有點心也弄幾樣……干脆給阿珩備一套供品吧,擺在外頭,再去買些香來,有人想吊唁的,多多少少也是那么個意思。”
趙嬤嬤一聽就迷糊了,心說老太太你這是要在府門口給二小姐設靈堂啊!
可再又一想,鳳家不辦喪事也不設靈堂,對二小姐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點了點頭,默默的退了下去。
可沒過多久,就見趙嬤嬤急匆匆地跑了回來,老太太正想問怎么這么快就辦好了?就聽趙嬤嬤說了句:“老太太,宮里的太監來府上傳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