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此時，提到千筠，他的情緒似乎都已經要溢出來，無法控制！
那是十幾年時間積攢下來的無盡思念和疼惜，此時盡數都已經化作了心口的傷痕，一旦觸碰，便是會痛徹心扉，而后爆發！
鳳長悅其實并不意外鳳琛會問這個。
在千族的時候，鳳雅兒做出的那些小動作，那些讓所有人以為她就是千筠的女兒的姿態……。一舉一動，一個小小的習慣，一個不經意的眼波流轉，都像極了千筠！
這些絕對不是偶然！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在鳳長悅揭開面具之前，那些人都始終堅信不疑，鳳雅兒肯定就是千筠真正的女兒！不然怎么會那么相似？
那么相似？為什么？
最大的可能，當然是因為她真的見過千筠，而后才能模仿的這般相似！
鳳琛在那一刻便是確定，鳳雅兒肯定是見過千筠的！而且絕對不止一次！
誰也不會知道，當時他心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緒。
在那之前，他雖然確定千筠未死，但是始終沒有她的一點消息，十幾年的時間，早已經將他打磨出來，將那些感情完全掩藏起來。
但是真的確定她還在的那一刻，他似乎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像是忽然從一個牢籠里面，終于掙脫而出！
他的感情，終于不會最終無家可歸。
所以，他才堅持將鳳雅兒帶回來，而且不讓她尋思。
她是找到千筠的唯一線索！
這樣想著鳳琛的手已經不自居的握緊，整個人都似乎僵在原地，看著鳳雅兒，只是一句話鳳長悅卻忽然聽得心中一陣酸澀。
數十年未曾相見，甚至生死未卜。
而今，終于可以問一句，她是否還好？
鳳長悅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見到的那個幻境。
她被困在一個地方，周圍都是暗沉詭譎的鎖鏈，和一股股的詭異字符，將她鎖死。
她形容憔悴，但是和她說話的時候，眼底依然是帶著慈和的溫暖笑意。
就是那一次，更堅定了鳳長悅的步伐。
鳳雅兒心中掙扎。
她的確是見過千筠的，實際上第一看到千筠的時候，連她自己也非常震驚，因為她們兩個真的很相似。
但是千筠看了她一眼，卻并未露出什么驚訝之色，反而神情淡淡。
那時候，鳳雅兒就知道，她肯定是一眼認出了她不是她的女兒。
雖然奇怪，但是她也并未在意，但是直到看到鳳長悅之后，她才明白她們之間的差距。
她和千筠在一起相處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的時間，千筠始終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始終安靜的呆在那里。
但是，迫于生存，鳳雅兒還是找到了她的一些習慣，并且逼迫自己學會那些習慣。
她抬眼看了鳳琛一眼，心中微顫。
“她……還……呃！”
剛剛吐出兩個字，鳳雅兒便是陡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面色迅速漲紅，痛苦不堪的倒在地上！
“快！”
鳳琛一聲厲喝，便是揮出一道靈力！
然而鳳雅兒身前，卻是已經有了一層透明的結界！將鳳琛的靈力完全吞噬！
鳳長悅眉眼凌厲，卻已經晚了！
鳳雅兒幾乎是轉瞬間，便失去了呼吸！而后眼睛竟是迅速的轉化為了一片純黑色！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一眼看去，竟然如同一片潑墨一般，看起來尤為讓人覺得可怕！
而在那一片黑色之中，又有一絲詭異的紅色，妖嬈纏繞在里面！
鳳長悅和鳳琛立刻警覺，迅速后退！
鳳長悅布下的牢籠，眨眼間便是破碎開來！
鳳雅兒忽然站了起來！
她形容狼狽，渾身是血，但是此時抬眼看來，渾身上下卻充斥著一股讓人心驚的血腥氣息！
“呵。”
鳳雅兒忽然開口，卻是一道優雅低沉的男人聲音！
鳳雅兒已死，現在分明是被人操控著！
聽到這個聲音，鳳琛神色驟變！
“是你！”
這個聲音，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當初在千筠消失的時候，他便是曾經聽到過這個聲音，而今十幾年過去，他依然清晰無比的記得！
鳳琛的眼睛瞬間血紅，若非是最后一絲理智尚存，只怕早已經沖了上去！
“你是誰！？將筠兒交出來！”
“鳳雅兒”低低一笑，似乎聽到了什么無傷大雅的笑話，又像是身在云端的人，聽到螻蟻的叫吶喊一般毫不在意的輕視。
“當年你沒有能力保全她，而今你以為，你就有資格了嗎？”
那個聲音聲調緩緩，優雅至極，但是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帶著刺骨的諷刺！
“不。再過十年，二十年，你——依然沒有資格。明白嗎？”
鳳長悅覺察到鳳琛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得暴戾！
鳳琛能在八荒之地有這樣的成就，足可證明他非凡的天賦和心智，然而在面對這人的時候，卻依然有著一股深深的無力！
因為此時，他甚至連上前一步，都不能做到！
鳳雅兒剛準備開口，他便是可以直接殺了她，而后操控她的身體，用她的嘴來講述自己想說的話。
鳳長悅知道，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甚至，連現在的鳳琛，也是望塵莫及！
鳳琛的雙手緊握成拳，額頭青筋暴起！
“我讓你將她交出來！”
“鳳雅兒”輕笑一聲。
“若是你聽話一些，她或許還能少遭受點折磨。”
鳳琛的話，立刻斷在喉嚨里，整個人如同在寒冬時候扔進了火堆，冰火兩重天，無比煎熬。
鳳長悅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感覺到掌心的溫度，鳳琛神智立刻回歸，眼神立刻清明了許多。
而后，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多么糟糕。
他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腦子卻是冷靜了不少。
還有悅兒……他還有悅兒……他必須冷靜，這么多年，不都是這樣過來了？一定要冷靜！
就算千筠現在無法回來，但是比起之前一點線索都沒有的時候，已經好了不少了不是嗎？
“你想要做什么？”
鳳琛冷聲開口。
實際上，這個問題，很多年前都已經問過。
他始終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想要什么。
“鳳雅兒”抬眼微微歪著頭，看向了鳳長悅，而后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來。
鳳長悅心頭警鈴大作，鳳琛也立刻擋在了她的身前，渾身戒備！
當年千筠被搶走他無能為力，而今卻是萬萬不能讓悅兒被搶走！
半晌，“鳳雅兒”開口。
“也沒什么。只是，想要鳳小姐去一個地方罷了。”
鳳琛下意識便要拒絕，被鳳長悅打斷。
“哪里？”
“悅兒！不可以！”
鳳琛驟然轉身看向鳳長悅，眉眼之中全是堅決。
他以前從未奢望過能夠再度見到悅兒，而今好不容易團聚，怎么可以就這樣直接將女兒送出去？！
他絕對、絕對不會同意！
鳳長悅卻是緩緩的拍了拍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爹，您放心。我有分寸。”
鳳琛依然不肯放手。
鳳長悅唇角微彎，湛黑的眼睛里，光芒湛湛，帶著極暖的溫度，看的鳳琛心頭一澀。
“爹，難道你不想娘親回來嗎？”
鳳琛看著她，沉聲道：“我希望筠兒回來，但是絕對不是以將你送出去為前提！若是將來被筠兒知道，我又將你弄丟了一次，我還有什么臉面面對她？”
他們兩人當初都以為，講女兒留下，在一個偏僻的小城鎮之中，平安平凡的長大，便是可以平穩幸福一生。
但是這顯然太天真。
若不是無路可走，她怎么會走上這最為艱難的一條路？
“不可以。”
他搖頭，聲音粗糲，微啞。
“悅兒，我不允許。”
鳳長悅心中幾乎要被一陣暖流淹沒。
她低聲道：“爹。我從不知道，有父親母親在身邊，是什么感覺。而今終于找到您，也很想娘親回來。所以，您成全我，好嗎？”
她好不容易，得到上天眷顧，重活一次，想要抓住的東西不多，唯有那幾個人，那幾段從前想也不敢想的真摯感情。
鳳琛一怔。
鳳長悅卻是看向了“鳳雅兒”。
“你想要我去哪里？”
“果然干脆。”
那聲音贊賞了兩句，似乎很是滿意鳳長悅的識趣。
“相信你也知道，四大域和你之前在的地方是不一樣的兩個世界，實際上，在這兩片大陸之間，有一片流亡之地。在那里，你會看到你想要看的。”
“你只要在一個月之后，趕到那里即可。如何？”
鳳長悅手心微涼。
一個月之后，是她大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