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出藩籬塔,赤一就掙脫了林遠的桎梏,回頭看去。
此時已經快要天亮,有溫煦的陽光照耀在高大的鐵黑色的藩籬塔上,現出幾分莊重威嚴。
看到赤一這樣子,林遠就氣的胃疼,氣咻咻的走到他前面,毫不留情的質問。
“赤一,你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要假傳黑羽令!你不知道這事情是反了主上的大忌嗎?!”
主上最厭惡自足聰明擅自做主的人,此時赤一做出這樣的事,主上沒有要他的命,已然是格外開恩!
“我知道。”
赤一回過神來,面無表情的看了林遠一眼。
“但是我必須這么做。”
“為什么?!”林遠皺眉。
赤一反問:“你知道,這一段時間,主上為了那個女人,已經三次強行恢復本體了嗎?”
林遠一怔,隨即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什么?”
“主上自從經歷大戰,身體遭受嚴重創傷,但是為了她,仍然選擇了強行恢復本體。而現在,主上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如果你們再不來,主上再在這里待下去,只怕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看著林遠睜大的雙眼,赤一冷邦邦說道:“與其讓主上犯險,不如我先行一步。”
藩籬塔。
鳳長悅聽完,久久沉默。
“你現在身體怎么樣了?”
鳳長悅裝作不知,開口詢問。
軒轅夜一笑:“都是小傷。用一些丹藥就好了。”
鳳長悅眼眸卻瞇起來:“你……強行恢復本體,會對身體造成危害吧?”
軒轅夜眨眨眼,神情淡淡:“不會啊。只是會有些消耗精力而已,沒有什么大的問題。”
鳳長悅輕聲——哦。
所以,其實他的身體,果然是因為她,才會那樣的是吧。
她突然上前一步,步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軒轅夜一愣:“悅兒……”
鳳長悅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語氣帶著幾分莫名:“抱我。”
林遠狠狠的搓了一把臉:“所以,你的意思是,來到這里這么長時間了,主上現在的身體,其實一點好轉都沒有?還是和遭受禁制之后一樣糟糕?”
赤一眼里終于閃過幾分波動:“恐怕,還不止。”
林遠靜默,看了一眼遠處肅然站立的黑剎眾人:“所以,你才叫我們來?”
“必須盡快請主上回去。”
赤一看著藩籬塔,神色肅然。
軒轅夜看著鳳長悅,淡淡笑了,鳳眸瀲滟生波:“這是——投懷送抱?”
身上的疼痛已經沒有之前嚴重,但是渾身仍舊無力,別說抱她,就是抬起胳膊都困難。
任由體內的傷痛肆虐,他看著她,卻依然笑意冉冉。
不笑則已,這個男人一旦笑了,真的像是萬花盛開一般讓人無法抵抗。
鳳長悅也笑了:“是啊。所以,你為什么不要?還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主上喜歡哪個女子,我原本沒有資格議論。但是,如果主上為了這個女子做到了這般地步,甚至毫不顧忌自己的身體,那么,這個女子的存在,就值得商榷。”
林遠也看向藩籬塔,思考著赤一的話語。
“主上身處高位,原本就處處危險,那么,就絕對不能出現軟肋!而那個女子,恰恰會成為主上唯一的弱點。”
林遠點頭。是的,如果那個女子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主上的判斷,那么,確實應該盡早除去。
無論,她是什么身份。
“既然如此,那么我會盡力勸服主上盡早回歸。而那個女人,你放心,現在還沒有資格跟我們回去。等她有資格了,恐怕,主上也已經忘了她是誰了。”
“最好如此。希望她有自知之明。否則……”
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會選擇解決她。
赤一遙望著藩籬塔,身上的氣息一下子肅殺起來。
聽到鳳長悅這么說,軒轅夜心中咯噔一下,卻是展眉而笑:“悅兒,你在懷疑我?”
接著,他的手就落在了她的腰上,用力一攬:“既然這樣,那就一直呆在這里好了。”
鳳長悅靠在他的懷里,雙手抵著他堅韌的胸膛,鼻息之間全是冷香纏繞。
但是她卻沒有笑。
在熟悉的淡淡冷香里,她忽然聞到了更加熟悉的氣味——血的氣味。
她心里忽然一酸,眼中也好像有風吹著,涼涼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出來。
他以為她只是十四歲的少女,縱然先前百般歷練,終究還是稚嫩的。但是卻想不到,對于常年在生死邊緣游走的鳳長悅來講,對于血的靈敏感知甚至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即使他緊緊咬牙堅持著,將血全部逼下去了,她卻依然嗅到了血腥氣息。
那血液里,全部刻著她的名字。
像是被誰掏出了心臟,狠狠的擲在雪地里,一片冰涼疼痛,又像是被放在火里狠狠灼燒,帶著幾乎見她淹沒的炙熱。
她前世今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想要狠狠的揍一個人,卻又心生不舍。
因為他疼而疼,因為他的隱忍而選擇不知。
她心中像是有著洶涌的潮,不斷上涌,拍擊著厚厚的堤。
“悅兒?”
似乎是感覺到了鳳長悅的不對勁,軒轅夜忽然輕聲開口。
雖然肺腑之中,已經像是全部裂開,但是他臉上依舊是一派難得的溫和,甚至帶著幾分調侃。
“悅兒,想不到你這么熱情……”
“軒轅夜。”
“嗯?”
“你回去吧。”
“好……嗯?什么?”軒轅夜神色微變。
鳳長悅推開他,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說,你回去吧。回到你的地方。”
軒轅夜笑意收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鳳長悅站起身,神色無比平靜:“是的,我知道我在說什么。這里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即使他不說,她又怎么會不知道,赤一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還有那些趕來的神秘的將士,無一不在說明著他確實需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