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換了衣裝，修了形容，似乎和印象中那個狼狽落魄的少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唯獨那眼眸之中，始終無法掩去的那一絲野獸一般的孤冷，才讓慕清瀾確定，他，的確是他！
這一瞬，慕清瀾腦海之中，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
破瞳他…怎么會是澹臺家族的人？
而且，他緊緊跟隨在澹臺族長澹臺墨的身后，身邊的人對他都十分恭敬，顯然他身份極高！
慕清瀾心中，忽然涌現了無數疑惑。
她離開西靈學院已經許久，而且很早之前，在赫連烈風離開的時候，破瞳就也跟著消失了。
她一度以為破瞳是重新去外面歷練了，畢竟學院這樣溫和的修行辦法，的確不適合他。
她想過破瞳也許還會進入到危險重重的元獸森林，也許會進行無數場的廝殺，也許會吃很多的苦頭…
可是她唯獨沒有想到過，他竟是會變成這般模樣！
她曾經預想過許多和他們重逢的場景，對于破瞳，她是最沒有想過，會在世家大賽之上撞見的！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隱藏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慕清瀾心念電轉，一邊不斷地冒出想法，一邊不停的否認。
如果破瞳最早就是澹臺一族的人，沒理由云翊和赫連烈風不知道啊！
可是她分明記得，之前那二人，甚至后來的水煙雨，也從未在這方面，顯露出一絲一毫！
他們分明也是不知道的！
然而，破瞳與她對視一眼之后，便是轉開了視線。
慕清瀾心中有些詫異，卻看到洛青衡等人，已經將澹臺一族的人迎了過去。
她眉心微動，又看了破瞳一眼，狀似無意的收回視線。
她視線掠過赫連烈風，卻看到他臉上也是一副震驚之色。
顯然，他之前也毫不知情。
連他都不知道，更遑論其他人了。
旁邊有一些低低的議論聲傳來。
“不是說澹臺家的那個小少爺，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嗎？怎么這又出現了？”
“誰知道呢！澹臺一族的嫡系子孫一直很少，到了這一代，更是凋零。傳聞十年前他娘親帶著他出去，結果不幸遇難，他娘親的尸體被拋尸，等發現的時候，人已經不成樣子了…至于他們這個身份尊貴的嫡系少爺，更是不知所蹤！澹臺一族的人找了一年，也沒能找到人。雖然不說，但是大家一直默認他肯定是死了的。那種兇險之地，強者都未必可以生存下來，何況一個幾歲的孩子？”
“是啊！聽說當年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沒想到這一轉眼，人竟然又找回來了！可見這天下的事兒，還真是說不準啊！”
“呵，找回來又能如何？沒有澹臺一族的培養，他還能有多強不成？”
“噓！他現在在澹臺一族的地位可是極高，小心點說話！”
慕清瀾靠在椅子里，輕輕吐出一口氣，一時間只覺得心情復雜。
原來破瞳真的是澹臺一族的人…而且是身份極為貴重的嫡系子孫！
而且，他竟然失蹤了十年之久，在這個時候才返回澹臺一族…
不知怎的，慕清瀾莫名覺得，破瞳也許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或者，他一直有著當年的記憶！
雖然他當時年紀小，但是如果真的一無所知，他或許不會在這樣巧合的時間，回到澹臺一族，找回自己的身份。
但是無論如何，這些也都只是她的猜想，事情到底如何，都只有破瞳自己知道。
而破瞳剛才看她的眼神…
慕清瀾睫毛微顫。
她一直很欣賞破瞳，尤其是當破瞳那雙總是十分鋒利的眼睛，可憐哀怨的看著她的時候，她更是容易心軟。
在她心底，一直將破瞳當做一個弟弟，多少都會不自覺的照顧一二。
但是現在，她才意識到，也許，她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可慕清瀾對此，并無任何不滿或怨言。
她能夠理解破瞳的所作所為，以及做出的選擇。
畢竟連她自己，都有著那么多迫不得已的時候，何況破瞳。
他的情況，也未必比她好多少。
只是…以后怕是再也不會有人執拗而惹人心疼的看著她了。
赫連烈風在反應過來之后，第一反應就是看向了慕清瀾。
――破瞳以前一直很是依賴慕清瀾，現在身份轉變，豈不是相當于成了慕清瀾的又一個幫手？
但是仔細看的時候，他卻又發現，那兩人之間似乎根本沒有什么互動。
好像根本就是兩個陌生人一般。
赫連烈風撓撓頭，實在是搞不懂，干脆不去想了。
而另一邊原本因為破瞳的出現，而滿心震驚的水煙雨，看到破瞳并未和慕清瀾打招呼，才放下了心，暗自冷笑。
破瞳當初是和她慕清瀾關系好，但是現在她得罪了水家和洛族，本身就是一個大麻煩，恐怕破瞳和她脫離關系都來不及，哪兒還會和她相認！
今天慕清瀾就算是插翅也難飛！
除了之前見過破瞳的這幾個人，其他人倒是一點沒看出來異常。
慕清瀾干脆閉上了眼睛，屏息凝神。
而另一邊，破瞳隨著澹臺墨落座。
他的一舉一動，比任何精心教養出的禮儀都更加標準。
不會有誰懷疑他的出身，他的資質。
即便是那些暗中說酸話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破瞳的表現，甚至比絕大多數的世家少爺，都更加出色。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袖袍之下，泛白的指節。
直到落座，他才緩緩松開了手。
只要他一轉眼，就可以看到旁邊不遠處的那個人。
這么近。
那么遠。
距離他們上一次相見，已經過去了太久的時間。
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控制的極好，但是在見到的一瞬，還是差點亂了心神。
尤其是，當他轉開視線的時候，他的余光清楚的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她那么聰慧，有的事情，不會猜不到。
有失望嗎？有難過嗎？
他多希望她有，卻又怕她有。
他不舍得，卻又無可抑制的貪婪。
但最終，他還是收回了視線，目視前方，一切如常。
澹臺墨對此非常滿意。
他看向破瞳，點了點頭。
“不錯。”
不愧是他的兒子，雖然在外十年，可是這骨子里的傲氣和尊貴，卻絕非是其他人可以隨意偽裝出來的！
那些人以為他在外面成長起來，必定粗鄙卑賤，但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他骨子里，還是流淌著他們澹臺一族的尊貴血脈！
破瞳卻似乎對這夸獎不甚在意，微微頷首，面色平靜。
但澹臺墨卻越發的欣慰。
這也算是他在諸神之巔十大世家之前的首次正式亮相，無論如何，澹臺墨是希望他可以給所有人以震撼的。
起碼這份心境，已經不是普通人可比！
澹臺一族的繼承人，自然是要禁得住各種考驗！
不少人的視線落在破瞳身上，他卻一如既往的漠然冷靜，甚至有一些冷厲。
眉眼輕抬，便如刀鋒般鋒利！
廣場之上，十大世家，如今幾乎已經全部到來，只剩下最后的一方座椅，依然空著。
氣氛雖然熱鬧，但是眾人卻都明顯有一些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那空著的椅子。
云族！
到此刻，唯一還沒有出現的，就是云族！
洛青衡看了一眼天色，眉頭擰了一瞬。
難道云族這是打算不來了？
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將他們洛族放在眼里，故意如此？
不管是哪種，都讓洛青衡心中極為不爽！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有大事要辦，他還等著揚眉吐氣，怎么也不會忍耐云族到現在！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氣氛也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云族的人到來！
“云族不會不來了吧…”王嬋低聲喃喃。
實際上這樣想的，還不止她一人。
慕清瀾忽然神色一動，而后坐直了身子，看向遠處的天空。
“來了。”
話音剛落，數道強大的氣息，便是快速逼近！
眾人齊齊一震――
云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