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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又好了點后,白嫵立馬就找了個白御冥不在的時候去了未央宮。
冬去春來,庭院里只種了梅花的未央宮卻顯得更加荒寂了。
一如容塵這個人。
毫無熱情,寡淡至極。
但這恰恰是白嫵所感興趣的。
越是白紙一般的人,她越是頑劣心滿滿的想在上面劃上污跡。
帶著這個想法,她推開了未央宮的門。
“你們不必跟著朕進去了,就在此候著吧。”
“是。”
容塵難得的沒有窩在殿中讀那些枯燥乏味的古籍。
白嫵最后是在園子里發現他的。
枯木逢春,園子里零星有了點綠意。
他依舊一襲白衣,溫潤如玉,寵辱不驚。
這處園子也因為他的存在不像是深宮別院,倒像是寂靜鄉野。
白嫵踱著步上前,惡趣味的猛拍了一下他面前的石桌。
但對方明顯沒有受驚。
白嫵泄了氣。
“什么嘛,祭司大人當真已經成神了嗎?真的就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不。”容塵竟反駁了她,“我不是神明,自然會有愛恨嗔癡。”
“那陛下呢,陛下也不是神明,陛下會有愛恨嗔癡嗎?”
白嫵愣了愣,沒有想到他的語氣會如此反常,對視上他滿是波瀾的雙眸后這才發現他竟也沒有戴著那張金面。
見她沒有回應,容塵冷笑一聲垂下眸,拾起一顆白子敲在了棋盤上。
白嫵這才發現,他面前的棋盤早已密密麻麻的被白子重重覆蓋。
那些白子雖凌亂排布著,卻又似乎有跡可循。
容塵再次冷漠出聲: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陛下從未見過我真容,又怎會一眼認定,我就是容塵呢?”
白嫵:!
剛剛光顧著看美人,忘了這一點了!
容塵重新抬起頭,攜著滿是威迫的眸光看向她。
“還是說,早在這皇城之外,陛下就已經與我結識了呢?”
白嫵訕笑:“祭司大人氣質超凡脫俗,朕.自然一眼就認出了。”
“既然祭司大人心情不佳,那朕就不打擾了,朕還事,朕先走了。”
說罷,她提裙欲溜。
手腕卻猛地被制住。
一回頭,容塵已站起,面色不渝的緊緊握著她的手臂,幾乎是咬牙切齒道:
“事到如今,陛下還打算瞞天過海嗎?”
他一把舉起她的左手,將那條疤痕展露了出來。
“我問你,這條疤到底是怎么來的?”
他難得露出怒容,竟是甚于旁人的威嚴。
白嫵心虛的別開眼,咽了咽口水。
“這疤,這疤不過是朕年幼無知,騎馬時摔倒.不小心劃破的”
“何時?”
“大概.七八九歲?”
“何地?”
白嫵:“.”
“太久了,記不清。”
容塵:“呵。”
他冷笑一聲,神色更加寒涼。
“年歲久遠?陛下不是一向最會謊騙嗎?如今說謊的技術怎么卻下降了?這明明是條新傷,最多只有一年,哪來的年歲久遠?”
“朕”
“既然陛下記不清,那不如本座來替陛下回憶。”容塵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這疤是你為了救一個身陷囹圄、將死之人,不惜割破手腕喂血而留下的。”
他不明白。
當時的她為了救他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現如今卻又為何苦苦相瞞他至此?
白嫵長長的嘆了口氣。
醞釀好情緒后,她這才重新對視上他的雙眸。
“抱歉容公子,我也是無奈之舉。”
“無奈?”容塵放開了她的手,面色漠然,“陛下何曾有過無奈的時候?不管是在陵南鎮,還是在這深宮之中,陛下的每一步棋都走的絕妙無差,讓人嘆為觀止。”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些白子上,嘴角扯出了一個嘲弄的弧度。
像是在嘲弄她的城府莫測。
又像是在嘲弄自己的天真。
白嫵垂眸眨眼。
啊哦。
被看穿了。
不愧是她看上的碎片呢。
她重新抬起頭,收起了那一貫用來偽裝的單純色,眼眸里盡是玩味的狡黠。
“祭司大人猜的不錯,朕確實沒有無奈的時候,這些也確實都是朕的布局之棋。”
隨后她上前一步,直至站到容塵面前,近到不用刻意聞便能嗅到他身上好聞的雪松檀香味。
而后眉眼微挑,笑的薄涼。
“可就算祭司大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向世人揭發朕?揭發朕是多么窮兇極惡、機關算盡的一個小人?”
“可大人覺得,他們是會信意圖勾結鎮北王府弒君、放任巫咸作惡的不稱職的神殿祭司,還是信朕這個自登基以來日日勤懇、勞心為國的女帝呢?”
容塵緊了緊手,面上卻沒有因為她的這番話表現出慍怒來,反倒是給出了一個讓白嫵都意想不到的答案來。
“我不會揭發陛下。”
白嫵詫異抬眸,想從他的眼睛中找出半分厭惡的神色的來。
可惜沒有。
仿佛這句話就是他打心眼底說出的真話般。
容塵亦對視上了她的目光。
這是她恢復長公主的身份來,他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看她。
“我不會揭發陛下,恰恰相反,陛下如此聰慧過人,是這皇位的不二人選,這天下沒有任何人比陛下更適合這個位子了。”
她玩弄人心、薄情寡義、是非分明。
古今以來,也沒有多少個帝王能做到這般了。
但也恰恰因為這個。
她能做得了萬民之主。
卻成不了某個人的唯一。
容塵垂下眸,密長的睫羽掩蓋住了他眼底一劃而過的心痛的掠影。
自他那日確認了她的身份后。
他就已經認清了這個現實。
他在陵南鎮欺瞞了她。
如今她亦騙了他一遭。
他們。
兩清了。
白嫵笑了,轉身走到棋桌旁坐下。
“祭司大人如此夸獎朕,倒是讓朕有些不好意思了,朕還以為,伱喜歡的會是至純至善之人,對于朕這種罪孽滔天、滿肚子壞水的,厭恨都來不及呢。”
容塵攏了攏指尖,身影微晃,匿在了陰影中。
“我身為神殿祭司,對世人一貫平等視之,沒有厭恨之人,亦沒有所喜之人。”
話音一轉,他聲色更加冷淡。
“但陛下說得很對,即使我有所偏愛,也會偏愛那至純至善之人,神,亦是如此。”
他像是在告訴白嫵。
即便她是柳萋萋,可他也只會多看曾是柳萋萋的她幾眼。
現在的她滿身罪孽。
他不會再對她多憐憫半分。
白嫵托著下巴盯著他的背影,暗自咂了砸舌。
什么時候信奉真誠神訓的祭司大人也學會說謊了呢。
她瞇起眼眸,壞心思乍起。
“那真是太可惜了,可朕很喜歡祭司大人呢,之前要祭司大人考慮的事,也是朕的一片赤心,畢竟君無戲言嘛。”
果不其然,容塵的身影僵了僵。
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絕情差點就因為她的三言兩語悉數崩塌。
但他也很清楚。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暗淵。
以前她是柳萋萋時,這暗淵之上尚且還有一道危橋。
可如今她滿身榮光,滿眼薄涼。
這道危橋也不復存在了。
再繼續。
他遲早會被吞噬進去。
定神之后,他略微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陛下,鎮北王府已滅,三十萬鎮北軍也已入你手,這帝位已無人可撼動,陛下也是時候讓我等回陵光山了吧。”
白嫵蹙了蹙眉:“祭司大人想走啊,可是朕不太舍得呢。”
“陛下。”容塵轉過身,低垂的眸中溢出幾絲堅忍來,仿佛白嫵的話對他造成了天大的困擾,“神殿愿歸屬皇室,還請陛下.莫要再戲弄.”
白嫵亦抬眸看他,難得露出了幾分認真的神色來。
“難道祭司大人一直以來都以為朕是在戲弄你?”
雖說她確實是這樣。
但是真話怎么能說給碎片聽呢。
容塵沒有說話,眸色又暗了幾分。
白嫵長嘆一口氣,視線落到了面前的棋盤上。
“罷了罷了,有些人啊即便被朕留住了,可是心也留不住,不如這樣吧.”
她捏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把玩。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教過朕下棋,祭司大人棋藝如此高超,不如就教教朕吧,等朕學會了,祭司大人再走也不遲。”
容塵無奈訕笑。
“陛下,有心之人,哪怕是三日便能學成所歸,無心之人,哪怕是三年、十年,也學不成一點。”
“咣當”一聲,白嫵扔了棋,眼神沉冽。
“祭司大人放心,這一次,朕是認真的。”
容塵看向了她,心略沉。
緊了緊手,他輕啟薄唇。
“好,一言為定。”
白嫵在未央宮一直待到了亥時。
春夜峭寒,她有些受不住,這才裹了斗篷回了建章宮。
但里面卻漆黑一片,一盞宮燈都未燃。
白嫵起了氣,不悅斥道:“可是朕太過縱容你們了,讓你們如此怠慢?”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寒風入戶聲。
白嫵更氣了,剛準備轉身出去罵人時,殿門陡然一合,她兀的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頭頂傳來男人滿是怨懟的聲音。
“你去未央宮了?”
白嫵:!
“皇叔.”
想著她今日并未帶一人前去,于是白嫵大著膽子辯解。
“才沒有呢,朕在御書房批了一天的奏折,可辛苦了。
“呵。”
空氣中傳來男人的一聲冷笑。
下一秒她便被橫抱起。
白嫵猝不及防,驚叫了一聲,摟住了男人。
視線再次明亮起來時,是她又被帶到了那個地下暗牢。
燃著的龍鳳燭已經換了幾對,但墻上貼著的喜字還嶄新如初。
想到之前在這里的荒唐,白嫵耳尖有些燙。
“皇叔,你怎么又把我帶到這里來了,萬一等會盈兒她們尋不到我”
“放心。”白御冥俯身將她放在了床榻上,“本王已經吩咐了下去,她們不會來打擾你我二人的。”
他抬起指尖,在她唇上描摹。
“阿嫵,不要妄圖向本王撒謊,你今日,是不是去未央宮了?”
白嫵:!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訕訕一笑:“皇叔真聰明,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住皇叔。”
“不是本王聰明。”他挑起了她的下巴,“是因為你的身上都是那個臭男人的味道。”
和在陵南鎮一模一樣,讓他厭惡極了。
不過沒關系。
衛長策已經被除了。
接下來。
就是他了。
白嫵眨巴著眼。
她身上都是容塵的味道?
她怎么聞不到?
還沒等她細細嗅時,下巴又被男人抬起,下一秒他冰冷又帶著幾分濕意的吻落了下來。
“唔皇叔”
“怕什么,太醫說了,你的傷已經好了,這種事,不會妨礙的。”
“可是可是.”
可是就不能找一個暖和的地方嗎?!
非得在這?!
白御冥的身上依舊冷的嚇人,她并不好受。
哪怕她火熱至極,還是不能過渡給他半分。
而他還一直樂此不疲在她身上各處留下痕跡,好像要將容塵的氣味全部覆蓋,只留下屬于他的。
等他好不容易消了氣,白嫵這才疲憊的癱在了他身上。
他的胸膛很硬,硌得她有些不舒服。
她在他臂彎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眼眸半睜,她神色迷離的問道:“皇叔,阿嫵一直都有個疑問。”
“嗯?”
“為何你的身體這么冷,就好像不是人類一樣。”
白御冥輕笑,指尖勾起了她的一縷長發。
“阿嫵說什么呢,若我不是人類,還能是什么?”
“嗯不瞞皇叔,阿嫵之前樣過一個寵物,它的體溫比皇叔還要冷。”
白御冥止了動作,眼眸半瞇起。
“那皇叔能問問是什么寵物嗎?”
白嫵輕笑,轉過身來看向他。
“不過是一個不詳的畜牲罷了,皇叔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皇叔天人之姿,又怎么能與一個畜牲相提并論呢。”
白御冥暗了眸色。
是啊。
不詳的畜牲又怎能與人相提并論呢?
他費盡心思的化成人形,不也是為了她能將他納入眼中嗎?
現如今,他馬上就要得到一切、讓她身邊只有他一人存在。
他還有什么好悵惘的呢?
于是他翻身將她壓下,更多的吻落了下去。
白嫵抬手推搡他。
“皇叔,你.已經很晚了,我明日還要上早朝呢。”
“吧嗒”一聲,白御冥將她那對不聽話的小手拷上了。
“怕什么,起不來的話,本王替你去應付那幫老頭。”
“現在,本王命令你,除了本王,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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