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哥平安回來了,也正因為如此,陶將軍給咱們府上安排了鎮南軍,似是保護也是監視,我給三弟和三弟媳寫的家書,都不敢多說半句,我是怕打草驚蛇。”
大嫂沈秋梅說得激動,“多虧得三弟媳看明白了,你們還回了一封假的家書歸來,來的也如此的快速。”
宋九自是看得出來的,大嫂從來沒有過這樣寫家書,而且依著大嫂掌家多年的脾氣,也不可能就那么幾句話。
家里人不知大哥是為何放出來的,宋九想辦法去查,不過在此之前,她問起小西的情況。
畢竟大哥押入大牢,想來小西定會去義莊調查那小官的死因。
這么一問,沈秋梅悲從中來,說道:“就是小西去了義莊調查發現兩處食物相克,那衙吏才將酒樓東家和掌事一并入審,不過是多了幾個掉腦袋的人罷了。”
所以毒死了人的事并非是假,且連小西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當。
那是誰救下的大哥,去見陶將軍的時候,陶將軍只將二哥的賬冊交給了她,并沒有提到大哥的案子,想來不是陶將軍幫的忙。
再說陶將軍這人也是正直的大將軍,真如案子所說的,他恐怕也護不了。
或許將二哥叫回來問一問,知道的事情會多一些,尤其是那些賬冊的事,也是要好生與二哥溝通的。
于是宋九建議給桂花巷送個帖子,邀請二哥回府一聚。
沈秋梅一聽,立即看向二弟媳。
楊冬花果然開罵:“找那個狼心狗肺的回來作甚,這府里有我沒他,三弟媳你這是要氣我的。”
宋九看著二嫂嘆氣,這一切的根源在二哥,一家人得問清楚,就算二哥是個貪官,違背家訓養了外室,那也得說清楚。
公婆沒了,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亦可執行家訓家規。
楊冬花聽了宋九的勸,同意給桂花巷送帖子。
帖子送到了任廣江的手中,梅娘子在旁邊滿臉的擔憂,她將香茶遞到任廣江手中,懇求道:“不如恩公送我們送走吧,我們早就該走了。”
本在猶豫的任廣江立即擺了擺手,做下了決定,叫來身邊的烏奴,交代道:“把帖子退回去,我不會去王府的。”
烏奴接過帖子,拔腿就跑了出去。
梅娘子越發擔心起來。
任廣江安慰她:“莫怕,我三弟和三弟媳也是講道理的,不然那日你們就活不成了。”
梅娘子這才松了口氣,手不由得撫向小腹。
任廣江看著她這個動作,臉色有微妙的變化,眼神里多了幾分憂愁。
任廣江也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救下梅娘子的場景。
那是在一艘胡商商船之上,院里的這些娃子都在船上做苦力,梅娘子被人抓到船頭想要取樂,梅娘子不從,咬了那胡商的手,狠下心跳了船。
任廣江那日正與漕運司副使楊峰巡視海道,遇上了海水里拼命掙扎的梅娘子。
于是任廣江將梅娘子給救了,而楊峰卻將商船給繳了。
胡商被押入大牢,發現是走私商船,而船上的苦力,成年的有去處的被放了,沒去處且是孤兒的那些娃子,一時間無處安置。
是任廣江心存不舍,用了自己帶來的銀子在桂花巷買了處院子將他們安置下了。
至于梅娘子,原本是要入楊府做婢子的,任廣江本也覺得是個好去處,不曾想救回來那夜,任廣江在楊府吃宴,繳了走私商船太過高興,不知不覺吃醉,醒來時,梅娘子在了任廣江的床上。
于是楊峰將梅娘子送予了他,任廣江也只好將人安置在了桂花巷。
然而這事還沒有完,就那一夜,梅娘子懷上了身孕,任廣江更是無法給媳婦交代了。
任廣江收回目光,眼神望向京城的方向,若是一切能重來,他希望那時不曾領轉運使的差事。
此時王府里,烏奴帶著帖子來到府外,顧不上與府里護衛解釋,將帖子一扔就跑了。
帖子還到了宋九的手上,這一下宋九也怒了,此事還不得告訴大嫂二嫂,倒是將她夫君叫了來。
任榮長聽了大哥一頓牢騷,知道了嶺南不少事,他要替大哥查清案子,哪能讓大哥受委屈。
這會兒媳婦叫他去桂花巷把二哥給綁了來,這事兒他倒是愛干的,早看不慣二哥的作風了。
任榮長趁夜去的。
這南郡的街頭宵禁并不嚴,任廣江就這么被他家三弟給綁著扛回了王府,還沒有驚動任何人。
到了王府,任榮長將背上的二哥往地上一扔,便氣呼呼地坐在一旁睜著眼睛,頗有一種看二哥怒其不爭的感覺。
宋九過來給二哥解綁。
任廣江本想罵上三弟兩句,見到三弟媳便歇了火。
任家的家宴上,任廣江與楊冬花各坐一頭,互不搭理。
谷雨在阿奶懷中也不忘看向阿爺,還朝阿爺伸手。
任廣江看著谷雨便想起了丑奴,便記起了當年對發妻的承諾,心頭越發的不好受,低垂著頭吃眼前的菜。
楊冬花看了一眼抹去眼角的淚痕,也不說話了。
宋九若有所思的看向二哥,他心頭想些什么,她也聽了去,就是仍舊如迷霧一般。
家宴吃完,任廣江便被任榮長抓去了書房。
大嫂將楊冬花拉住了。
宋九跟大哥一起進的書房。
房里四人,三人都都看著任廣江,桌案上是陶將軍給的賬冊。
任廣江看一眼就認了出來,他很震驚,沒想到賬冊完好的出現在眼前,他先是一喜,而后又面露苦色。
終于知道三弟和三弟媳將他帶來府上的目的,也就不繞彎兒,他面色誠懇的看向家里人,“大哥、三弟、三弟媳,你們快快離開嶺南,這兒不該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可是二哥受人威脅?
一家人反而更想一探究竟了。
任廣江見家人不為所動,只好指向這些賬目,說道:“這些賬目,想必你們也看過,不是假賬,而是真實發生過。”
“我來了嶺南,雄心壯志,有了權利,想法不少,改了不少地方政策,自認為無愧于心,且處處替百姓著想。”
“但是,事與愿違,許多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歷史遺留的問題,也非我一人能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