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只是聽任弟弟的話趁機幫個忙的祥姐兒,在看到這一幕后,臉上也浮現出怒容。
唯有胡府的護衛不覺得有什么不同,甚至看這些奴隸如同看死物。
也對,進了鹽奴坊的奴隸,不死就得殘。
為何鹽奴坊里看不到十八歲以上的成年奴隸,那是他們在勞作中透支,早已經喪了命。
年齡大的死了,鹽場無人勞作,于是將年齡往下調到八歲的孩子,逼迫著他們勞作,每日還不用給成年人量的吃食。
此時一鞭子抽打在一個女童的背上,那女童吃痛,腳步快了些,眼神里卻滿是絕望。
與祥姐兒一般大的孩子,眼神里都是死氣,如此多的奴隸場中,除了鞭子聲和工具的聲音,甚至無其他聲音,全是死氣沉沉的。
祥姐兒不忍看了。
哲哥兒的雙手也是攥緊在袖中。
這就是他兄長掌管的大燕國,為何在這樣的一個角落,還有這么受苦受難的百姓,而他們榮家人并不知情。
哲哥兒咬緊牙關,努力忍著心頭怒火,跟在姐姐身后,一個一個的奴隸看過去,走了約半個時辰,才從人群里找到了王小美。
此時的王小美頭發干枯且凌亂,眼神麻木又絕望,見到哲哥兒,她竟然無半點反應,或許也不會想到昔日救治的那位少年郎會以女子之姿出現在眼前,何況她身上的一身富貴,更不敢猜測了。
如此也好,哲哥兒不曾暴露。
祥姐兒朝王小美指了指,隨后又朝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孩也指了指,她要這兩個當隨侍丫鬟。
胡家小小姐要的人,鹽奴坊哪敢不放人,今個兒坊主劉講不在,那些個管事好一副巴結的面孔,含笑將兩個小女奴送給了小小姐,又恭敬的送他們出了鹽奴坊。
馬車上,兩個小女奴蹲靠在角落,惶恐的看向姐弟二人。
哲哥兒為免被王小美認出,壞了計劃,隨手一掌,將兩個小女奴給敲暈過去。
祥姐兒見了,忍不住想要勸一句,為時已晚。
哲哥兒卻說道:“阿姐,回城的路上,馬車得在樹林中停一下,我帶走王小美,四姐上馬車,那些護衛若是好奇問起,便說自始至終只要了一個女奴。”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么,但也合理,權貴便是權貴,胡家的小小姐即使睜眼說瞎話,他們也不能拿她們怎么樣。
姐弟二人正商量著呢,祥姐兒突然猛咳了起來,哲哥兒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拍著姐姐的背。
祥姐兒拿帕子捂嘴,臉色變了。
咳了好一會兒停下,外頭的護衛有人關切的來問情況,祥姐兒叫他們退下,說自己無礙。
但哲哥兒已經從姐姐的臉上看出端倪,祥姐兒更是熟練的從袖里拿出一個荷包,并拿出里頭的藥丸,就著水就要喝下去,很快被哲哥兒攔了下來。
三姐弟在道觀中長大,又有牧心教導,對藥理自是懂的,哲哥兒奪下姐姐手中的藥丸便是聞了聞,面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在沒有遇上弟弟哲哥兒時,祥姐兒是從來沒有懷疑過嫡母給她們的養神藥丸,而且這藥丸入了嘴,身體會強壯,病疼也跟著消失,所以她和妹妹每日都要服用的。
然而沒有失去記憶的哲哥兒,一眼就看出藥丸的問題。
“這藥有毒,且一旦長期服用,便戒不掉,會受人控制不可。”
哲哥兒動了怒,這種控制人的藥吃下了,對失去記憶的人傷害更大,且更是難以恢復記憶了。
祥姐兒剛要解釋兩句,又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哲哥兒看著阿姐咳出血來,再也不阻攔,將藥丸交給姐姐,只得先將藥丸服下,之后再想解藥的事。
祥姐兒服下了藥丸,果然不咳了,面色也紅潤起來,人更精神。
哲哥兒原本還想著將自己的身體養幾日,功夫恢復到八成,就找機會將兩個姐姐帶走,直接去往云州,如今卻是不同了。
這藥丸每日一顆,還得胡家主母親自給她們,如此也就控制了兩個姐姐,一日都不得離開胡府。
除非哲哥兒能尋到解藥的方子,研制出解藥來,不然兩個姐姐便一直受胡府控制,強行帶走,怕是得病死不可。
要是小西叔叔在就好了,哲哥兒懷念起家人,也不知京都怎么樣了,可惜遠水解不得近渴,他必須想辦法救出姐姐。
很快馬車又來到了小樹林中,祥姐兒先將護衛支開,哲哥兒背上王小美入了林深處,看到一直等候他們歸來的四姐姐,兩姐弟互相換回衣裳。
哲哥兒叮囑瑞姐兒注意胡府的人,小心謹慎,且等他想辦法來營救。
瑞姐兒雖然聽不到弟弟的心聲,但是她聰慧,看到王小美這受傷的模樣,便從頭上取下首飾以及每日主母給的零花錢,一股腦兒的塞到了弟弟的手中。
在外有錢好辦事,弟弟這模樣也是沒有恢復好,有了錢才能買吃食、看大夫。
哲哥兒也不推辭,只擔心四姐沒了首飾,沒辦法回去交代。
瑞姐兒卻是擺了擺手,“我有辦法應付的,眼下我們姐妹二人在胡府還有利用價值,暫且是安全的。”
至于追殺他們的魏府死士,兩姐妹這幾日會找借口不出府,如此,也能在胡府受到保護。
倒是哲哥兒,兩個姐姐最是擔心他,好在哲哥兒一直不曾露面,外頭人根本不知,哲哥兒所住的漁村,也是偏僻小村落,又是靠海,魏家的死士找不到那兒。
姐弟二人告別,哲哥兒翻山越嶺的趕回了漁村。
那會兒王老四在織漁網,心緒不寧的朝外頭張望,沒想海岸邊來了一個身影,那熟悉的身影背上還背著一個人,王老四見了,隱約猜測到了什么,心頭激動,連忙起了身。
哲哥兒將王家小孫女救了回來,王老四是怎么也沒有想到的,畢竟被抓入鹽奴坊的奴隸,就沒有安生的活著回來的。
這么短短幾日,他家孫女的身上背上都是鞭傷,王老四咬牙罵了一句:“畜生。”
然而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甚至都不敢想給孫女找大夫治傷,畢竟家徒四壁,新織的漁網還沒有賣出去,而這小村莊他們還不能待了,萬一劉講的人再來,就會發現他家孫女被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