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再亮了些，街頭宵禁已過，宋九才坐馬車往秦樓去。
宋九來到秦樓時，秦樓的客人都在大清早的離開了，樓中管事伙計在收拾爛攤子，大廳里被打壞的桌椅不計其數，今個兒怕是不能開張了。
秦懷玉主仆二人已經等候東家多時，見到宋九，立即將她引入賬房細說。
多虧得秦懷玉心細，在窗臺處發現了壓在花瓶下的密信，此信且不說里頭到底說了些什么，可一旦落入魏家護衛手中，那么今日的秦樓早已經被圍困，同時也必定連累賢王府。
宋九看到那封印上的圖騰，突然笑了。
“好厲害的離間計，娜公主果然不容小視。”
秦懷玉疑惑看向宋九，東家這是知道來人的身份了么？
宋九即使不在朝堂上，也猜到了諳蠻族如今的大家主大概是落在了諳蠻娜的身上了。
以女子之身能當得起部落領地的小家主，在大家主隕落時，又豈會得不到大家主之權呢。
只是令宋九沒有想到的是，身為一族大家主，敢獨自來玄陽城行事，也是有膽識的。
宋九拆信細看，只見里頭三言兩語寫著的是邀請宋九與她城外送別亭一敘，時辰是午時。
宋九朝窗外看了一眼，快到巳時了。
秦懷玉見信中內容如此簡單，而且看字跡是匆忙寫下，身為寮國人，還練得一手中原字，這是深怕別人看不懂信中內容么？
“東家，此事有詐，她定是故意落下想要落入那些搜查他們的人手中，目的就是陷東家于不義，與之通敵證據。”
宋九自然也猜到了這一點，看來諳蠻娜來玄陽城的時日不短，早已經將城中情況摸了個遍。
這倒是讓宋九記起小叔子曾說過的話，“莫看這玄陽城里國泰民安，事實上背地里不知多少密探，多方人馬虎視眈眈。”
小叔子說這話時，神機營的密探院竟然不能在玄陽城里施展開，那時密探院的人還想著借任家酒坊給各處送酒之機，插入密探，留在城中打探消息。
如今的宋九算是信了小叔子的話，難怪這么多年了，神機營不溫不火的并沒有發展壯大，原因困難重重的同時，還夾雜著各國的細作其中阻攔。
寮國諳蠻族大家主來了玄陽城，神機營的密探竟然無人察覺不說，他們還在城里四處打探，探子之多，探子之能，比之燕國更盛。
而這一次諳蠻娜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做出這樁離間計，可見諳蠻娜對他們的恨意。
上京城皇宮里，宋九利用古里族的炸藥，炸死了四大家族的大家主，諳蠻白術也是在其中，諳蠻族大家主之死，這仇想必會一直記恨下去。
宋九倒還好說，她在上京犯下這事時便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遠在云州的孩子們，一旦起了戰事，諳蠻族的兵馬必定出手，寮國邊城便是諳蠻族人最開始的領地。
宋九想到這兒就頭痛起來，她不能再沉淪在自己的悲痛中，她身在玄陽城，若不能探得各方消息，自己便是被動了。
宋九放下手中的信，問秦懷玉，“最近樓里可有什么消息，將消息冊拿來。”
秦懷玉替宋九掌管著秦樓，沒有以前的密室探聽，卻也借著樓里的伎子口述記錄，每隔幾日便往賢王府送消息冊子。
只是秦樓重新開張沒幾日，消息還是不算靈通，樓里來的人也多是五品以下官員，朝中之事，談論得也不多。
不過昨夜里來了一位，正是兵部尚書府的大公子住了一宿，這一夜伎子陪著大公子喝了不少酒，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宋九看著消息冊子，秦懷玉見她一時半會不會問話，這就出去安排去了。
樓里被兩波人打砸，其實半日不到能收拾出來，但是秦懷玉故意讓人又砸壞了不少物件，做出凌亂的場面，一日也難收拾完的樣子，其目的就是讓謝家大公子愧疚，改日還會來秦樓消遣。
秦樓今日不開張，秦懷玉讓人將大門關上，并特意派人守在樓外，誰來了都說今日不接待客人，目的是怕東家主子來了，被人察覺。
待秦懷玉安排好一切回到賬房時，宋九已經看完了消息冊子，起身要走了。
秦懷玉連忙上前說道：“昨日謝大公子來時，我見他身邊有幾名是戍邊兵將，他在秦樓款待密謀，伎子也無法近身，沒能聽到有用的信息。”
宋九疑惑的看向秦懷玉，她到底是在京都長大的大家閨秀，她怎么認出里頭有戍邊兵將？
秦懷玉對上東家的眼神，立即解釋道：“我雖說不曾出過京都，但在這京城里見過不少人，一般邊疆而來的將士，臉上多有風霜，皮膚更是粗糙，他們行事更為魯莽，說話也是嗓門更大。”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他們行走時的步態也是有著不同的，不仔細觀察還不易察覺。”
果然將秦樓交予秦懷玉是對的，改日將她引入神機營密探院去，定能幫到小叔子。
謝家掌管兵權，地方軍營里的事務都得一級級上報到謝家，然后才呈于皇上。
就在邊關要戰亂時，謝大公子卻在秦樓里密會戍邊兵將，這可不尋常，不知小團子可知情況？
宋九越發的擔憂起云州的戰事來。
秦懷玉似又想到一事來，有伎子從里頭退出時腳步慢了些，聽到兩字，“糧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可她家小團子在她來玄陽城時就說要準備打仗了，朝中的糧草可有送去云州？
雖說小團子和小圓子要成大事，大概早有安排，可這一場仗可不是三兩月能打仗，這源源不斷的軍需，可能供應？
宋九抬了抬手，秦懷玉停了話，宋九交代道：“下次謝大公子再來，你想辦法將伎子留于屋里，我聽說謝家是世族大家，世族子弟好雅意，從雅意上下手，若能將伎子留下，便知他們的真實情況了。”
眼下魏相已死，相府倒臺，那下一任丞相又將是誰？
宋九要出門，秦懷玉還是沒忍住勸她，千萬不要上了諳蠻族人的當，莫出城更不要去送別亭。
秦懷玉的擔憂宋九豈會不知，她夫君不能陪在左右，她若出城，便是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