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百也是膽兒大,才八歲的年紀,卻因北方出生,長得比一般孩子個兒大,大清早就跟著出城的隊伍出去了。
太陽才升起,石三百已經趕著騾車入城,小小年紀,做的卻是大人的事,遇上守城兵,也是不懼,不緊不慢地將路引身份文書交出,這就趕著騾車入了城。
滿車的鮮花,一入城就吸引了路人,這些花雖說沒有多名貴人,但勝在開得鮮艷,且帶著野花的香氣兒。
有疑惑的行人問起石三百:“小孩兒,這花你運來城中做何用處?”
石三百響亮的聲音答道:“今日護國夫人的馬車經過秦樓,我便是趕著車去秦樓外賣花去的。”
這話提醒了路人,對呢,如何向護國夫人表達景仰,這些鮮花便極好,于是便有路人問:“現在賣否?”
早早買了,免得等會兒買不到了,瞧著游街的馬車也要出發了吧。
結果石三百一車的花,回鐵鋪的路上就賣了小一半,沒把他高興壞了,這生意可比他賣小食賺錢多了。
騾車停在鐵鋪外,很是顯眼。
石三百經歷這一趟,改變了主意,他利落的從車上跳下,一進門就叫阿爺阿奶趕緊出來,他勸阿爺阿奶今日莫做鐵鋪生意了,就守著這車上的鮮花幫著他賣,他和妹妹還可以做點兒別的生意。
石三百一進屋就將貪睡的妹妹叫了起來。
石阿奴揉著眼睛就被兄長帶著去洗漱,石三百一邊催促著妹妹,一邊交代道:“阿奴,等會兒到了三娘子的鋪里,你可得乖巧了,咱們將他們積壓的絨花買走,還價還得靠妹妹你了。”
石阿奴一邊洗臉一邊點頭,可得聽兄長的話,要把那絨花低價弄到手。
這三娘子的成衣鋪子里,有一批多年留下來的細小絨花,聽說是不知哪一年京城里流行小小一朵的絨花,于是做了這一批結果賣不出去。
后幾年也陸續有些絨花沒能出手,就這么越積越多。
石三百天天在京城街頭行走,對這些小道消息特別熟悉,自然打起了三娘子鋪里的積貨,但無人知道他拿這些絨花是來做什么用的。
石三百是有私心的,他帶著妹妹買走絨花,不僅在街頭賣,他還要和妹妹到時候混進秦樓,站在高處,也給阿爹阿娘投擲絨花來表示景仰。
三娘子鋪里的小絨花用料不多,當年的確有些奸商的意味,但如今這般用,倒是能隨風飛揚起來。
石三百和石阿奴到了三娘子鋪里,看到庫里一角放著的一袋絨花,各種顏色都有,可謂是五顏六色也不為過。
絨花小是小了點,且用料也不足,但不妨礙他們表達熱情,這生意無人想到,唯有石三百。
兩孩子交出三貫錢,將一袋絨花買走,走時,那三娘子還背后笑話兩孩子沒見著好的,這樣的存貨買去作甚,三貫錢在京城商戶面前不算多,但是于他們這瞎眼阿爺阿娘努力賺來的錢來講,三貫錢可不少了。
三貫錢的確讓人肉疼,跟著一起來的石阿奴已經算上賬了。
“哥,這三貫錢足夠咱們一家做新衣的了,就這么買了這些不起眼的絨花拿來扔掉?”
石三百看著妹妹笑而不語,他背著那袋絨直接往街頭走,聽說賢王府的馬車會從內城出來,他們就等在外城大門處便能第一時間見著了。
兩孩子擠入人群,目光緊緊地盯著大門,小小石阿奴竟是感嘆道:“哥,護國夫人是長什么模樣?如此英雄人物,不知生下的孩子又會是什么模樣?”
石三百忍不住看向妹妹,鼻子酸澀,眼眶也濕潤了。
護國夫人的孩子,他看到了,長得龍章鳳姿,尤其護國夫人還生下了當今圣上,至于他和阿奴,石三百已經不敢去想他們兄妹的來歷了,但在他們的心中,阿娘只有一人,那便是那個在幽州城里陪伴他們六七年的石姑。
“想必做護國夫人的孩兒,定會特別歡喜,自家阿娘便是自己的榜樣,哥。”石阿奴看向兄長,小臉巴又露出歡喜的笑來,“就像咱們的阿娘一樣,她也一直是我心目中的榜樣。”
石三百聽了,越發的對不起妹妹,他沒有講出實情,而且還決定,待會兒若是護國夫人露了臉,他就捂住妹妹的眼睛,不讓她看到。
“哥,咱們阿娘什么時候回來,我可想她了,還的阿爹,他雖然與咱們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他也很厲害,我也想他了。”
石三百忙將情緒壓制住,笑著說道:“阿爹阿娘會平安回來的,咱們好好等著他們。”
然而即使是壓制得很好,聲音里卻還帶著哽咽,明明看到爹娘了,卻不能相認,石三百不敢告訴任何人,可是心里對爹娘的思念卻不比妹妹的少。
“馬車來了,賢王府的馬車終于來了。”
人群里有人喊道。
石三百和石阿奴連忙看向大門處。
只見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在皇家禁軍的護衛下,緩緩地從內城出來。
馬車沒有多顯眼,但是那馬車上掛著的府徽卻能讓人一眼認出,那是賢王府的標志,里頭坐著的定然也是賢王和賢王妃了。
從內城出來后,馬車里坐著的宋九夫妻二人決定挑開簾子朝百姓打招呼。
事實上,宋九和任榮長失了記憶,如今以這種身份出現在京都街頭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幾個月前,他們還認為自己只是幽州城里的小百姓,如今卻成了皇帝的生母,又是賢王賢王妃,還是護國夫人。
這事兒放誰身上都不自在。
車簾子挑開,夫妻二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下,百姓歡呼。
此刻夾在人群里的石三百一邊叫妹妹解開袋口,順著風口將絨花拿出來。
就在百姓歡呼時,天空飄起五顏六色的小絨花,這一刻熱鬧更甚,有百姓大聲喊著“護國夫人威武”。
石三百兩兄妹的舉動果然吸引了兩邊街頭的樓上的客人,有富貴商人見了,立即叫下人去將絨花買來。
沒多會兒,石三百手中的絨花就少了一半。
那買絨花的富貴商人出手闊綽,給了三貫錢,上了樓就將絨花從樓上撒下,順著風飄向馬車的方向,一時間天空鋪滿了五顏六色的絨花,好不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