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霞抱緊兒子,不得不放棄從碼頭離開的想法,他們得上岸,再想其他的法子。
母子二人借著這幾日熟悉的村莊去躲避,終于在村里尋了一處破處的小廟落了腳,此時母子二人又冷又餓,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有。
秋霞半夜摸出廟門,在村里走了一圈后,偷來了村民的衣裳和晾曬的干魚,再回來時,發現兒子已經起了燒,秋霞落下了眼淚。
天亮了,秋霞緊緊地抱著兒子,雙目無神,對未來越發的迷茫,她恨丈夫葛圖,恨他拋棄他們母子去了寮國,如今飛黃騰達了,卻派人來跟她搶孩子。
生于宮中的秋霞,早已經將宮廷里的事看得清楚,她一個外邦女子即使帶著兒子去了寮國,也沒有活路,而她兒子留著一半漢人的血,將來也不會有好下場。
與其去寮國送死,不如帶著兒子去海外,或許還有搏一條生路。
可是看著懷里燒得迷糊了的孩子,秋霞不得不含淚將孩子放下,起身出門給孩子找草藥退燒。
小漁村里的赤腳大夫早不知下落,要想看病抓藥,得去往城里。
官道上,秋霞像當地人一樣,穿著破舊的衣裳,漆黑的頭發用布巾裹住盤成發髻,微垂著頭,提著個竹籃子走在一群挑擔子的貧民身后。
后頭傳來馬蹄聲,秋霞嚇得全身一抖,不敢張望,而是放慢了腳步,看到了旁邊的小樹林子。
她記得從這小樹林子里跑過去,便是海灘,再往下游,有處官鹽場。
就在秋霞思慮著要不要逃走時,突然一條長鞭像蛇信子一般朝她卷來,秋霞來不及逃走,腰身被綁住,整個人凌空。
不愧是寮國的四大宗師,僅憑一個背影就發現了婦人的有些奇怪,見到騎馬的就怕,那是貧民的本能,可是這婦人朝小林樹里看了一眼,便是想著要逃走了。
不過是隨手將人卷來看一眼,辨認一下,哪知此婦長得與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四位宗師當即露出笑容,竟然找到人了。
前頭挑著擔子的貧民不知發生了什么,當然也沒有給他們傳遞消息的可能,即使他們只是普通百姓,卻仍舊死在了某位宗師的隨手一刀之下。
染血的官道上終于恢復平靜。
秋霞被抓,帶入了小樹林中。
樹林的另一端傳來海水拍打的聲音,秋霞蜷縮著身子,驚恐的看著這些人。
四大宗師表面上還是朝綁住了的秋霞行了一禮,說只要帶上孩子跟他們一起回上京去,便有榮華富貴等著他們,而且秋霞做為國君心尖尖上的人,將來也定會立她的孩子為太子。
秋霞抿緊嘴唇,她只覺得可笑,在長公主府的夾縫中生存,令她知道一個道理,這世上不會有突如其來的好事,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富貴。
尤其做為漢人女子,兒子也留有流人的血,這樣的處境,又怎么可能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呢?
以前的葛圖對秋霞極好,兩人都在長公主府的夾縫中生存,有著相同的經歷,會惺惺相惜。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葛圖已經是寮國太子,他尋到了自己的身世,回到了自己的國家,秋霞早就在這一年以來想得很清楚,燕國能留下母子二人的性命,也正是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而今寮國人想將他們母子二人帶走,無非是怕燕國命他們母子二人來威脅,所以她和孩子不僅不能落入燕國人的手中,同樣也不能落入寮國人的手中。
領頭的這位宗師是古里族人古里酒,他的師父正是古里齊,他是古里齊門下唯一挑戰師父且贏了的勇士,成了新晉四大宗師之首。
古里酒在秋霞面前跪下身,看著她被綁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還望夫人能想清楚,早早將孩子的藏身處交代出來,如此夫人也不必吃苦,還能帶著孩子一同去上京,到那時,我等四大宗師,見到夫人還得行跪禮。”
秋霞怒目看向古里酒,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秋霞朝著古里清吐了一口口沫子,“呸。”
古里酒臉色暗沉,沒有理會臉上的口沫子,而是冷眸看著秋霞,看得秋霞全身發顫。
他大概是要動手殺她了,可憐她那孩子,才不過五歲而已,就要沒爹沒娘成為孤兒。
古里酒突然笑了,他起了身,竟然也沒有對秋霞做什么,而是招呼著同伴,幾人席地而坐,點了個火堆,開始烤肉吃。
吃飽喝足,他們就走,有這婦人在手,還怕找不到那孩子么?
秋霞許是折騰了一夜,又白日里高度緊張,不知怎么的就這么昏睡了過去。
其他宗師朝那樹下的婦人看去一眼,見睡著了,這就用寮國語朝古里酒說道:“古里族人中挑選出一位太子妃,待這孩子送回上京城,太子妃也算是有子嗣了,到時候,古里酒,你會不會殺了此婦?”
古里酒是沒想到族中的安排竟然有人知道,先是錯愕,而后笑了,所以他能忍,忍住這婦人的辱罵,那是他族中的妹子要嫁入皇家,而沒了延續香火之能的太子,只得這么一個子嗣。
許是在幾位同伴的恭維下,古里酒吞下一大塊肉,心情大好,說道:“也可以不殺她,但人自然是捏在我們古里族人手中。”
“國君當初親征,平息了南邊的戰火,阿里族人失去了國君的信任,而我北地的古里族人如今成了國君身邊的左膀右臂,這份榮耀,不是誰都能有的。”
“至于那個孩子,可惜就是小了些,再養一養,等到十五六歲,送上古里族的女子與之成婚,生下我古里族人的血脈,便能繼承大統了。”
三位宗師聽著古里酒的話,心頭震驚,看來北地的古里族野心極大,他們得到這個孩子,也不是真正要扶持這個孩子,而是想等這個孩子長大了,再生下古里族人的血脈。
見是如此,三位宗師族中勢弱的,不得不攀附古里酒了,再說在功夫上,幾人皆不是古里酒的對手,除非三人一起上。
于是三位宗師拿出酒袋子,開始恭維起古里酒,并勸著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