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黟縣,邢家。
邢綸住的院子。
“綸兒,你該放下了。”
銀瓏無奈的說道。
當年邢綸被宋錦看中,跟在身邊管事,銀瓏不曾多想,后來他到了年紀,她想要給他說一門親事,他一再推托。
起初銀瓏只以為邢綸太過忙碌,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畢竟濟方的生意越來越大,要忙的事情也多了,可后來漸漸就品出了一點不對勁,尤其是有一次無意中,她在邢綸的房中見到一幅宋錦的畫像,更是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銀瓏從來沒有想過,邢綸竟然會懷了這種心思,竟敢偷藏小小姐的畫像。
為了避免生出事端。
銀瓏將畫像偷偷拿走了。
邢綸回來知道此事,什么都沒有說。
今日銀瓏私下找到邢綸,又一次舊事重提,“你老大不小了,眼瞅著要三十,再不成親就晚了,娘年輕大了,已經沒有幾年好活,若是瞧不到你成親,死了都瞑目不了。”
“娘!”
邢綸慌忙打斷銀瓏的話,“娘這樣說,可折煞了兒子。”
銀瓏一巴掌拍打著邢綸的肩膀,“你個不孝子,我告訴你,這次說什么都要成親!如今那邊夫妻和好,趕緊把念頭斷了!”
“我……”
“我什么我,就這樣定了。”銀瓏現在就操心邢綸一把年紀不成親,掏出手帕裝模作樣抹眼淚,“再這樣下去,如果傳出什么不利于小小姐的風言風語,你就要以死謝罪,日后娘到了地下,也沒臉見小姐……”
“等娘百年之后,宋夫人早就重新投胎轉世,娘想見到見不著。”
邢綸這話把假哭的銀瓏給噎住了。
銀瓏又是抬手捶著他。
邢綸不閃不躲,生生受了。
當年藥輔大堂上初見,那人已經嫁作他人婦,一身素衣,挽著簡單的發髻。
他沒有想到會得她看重。
沒人知道他有多開心。
那一刻他想,就算能為她而死,他也是愿意的。
后來,他見證了那人如何以柔弱之軀,撐起落魄的宋家。她聰慧、堅韌,一點一滴地滲進他的心里,讓他傾慕之時,又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
越發盡心盡力的做事。
只想著自己多做一點,那人就能少操心一分。
為此,他甘之如飴。
他清楚自己心底的念想,注定見不得光,注定了沒有結果,故而他從不敢行差踏錯,在外面泄露出一分。
默默地將傾慕深藏心底。
這些年做過最出格的事,就是當年驚聞那人和離,晦暗地曲曲了秦馳幾句。
最開心的事,莫過于當年他和她在外人面前以夫妻相稱,即便是假的,時間也不長,他仍是很高興。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足夠他珍藏一輩子的事。
但父母見他年歲漸長,便開始為他張羅親事。
這事他是抗拒的。
每當有媒婆上門,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說自己忙于工作,無暇顧及個人私事等。
然而,知子莫若母。
母親還是發現了端倪,當得知母親把畫像拿走了,邢綸慌張之余,什么都說不出口。
心中的情愫愈發難以抑制。
什么時候藏不住,或是讓人知道了,他不是沒有想過。
他總會提醒自己,有一些人不是他能妄想,守住現在的已經足夠。
可時間久了,他也會累。
母親知道了,不知為什么,在慌張過后又莫名輕松,因為他清楚母親會替自己隱瞞,而他再也不用一個人守著這份心意,偏又無人知曉的酸澀感。
明知道不能,也該放下,可是感情之事,不是你想忘了就能忘,或許當年驚鴻一瞥,就注定了這一輩子,他要給自己畫地為牢。
轉眼之間,陪那人走過了數個春秋,一起經歷風風雨雨。
從最初的陌生到如今的默契,彼此間已有了難以言喻的深厚情誼,雖說無關情愛。
其實就這樣挺好。
足夠了。
邢綸上前輕摟著銀瓏,輕聲說道:“兒子這些年讓娘費心了,是兒子不孝。至于我的親事……就拜托娘了。”
銀瓏先是一愣。
接著欣喜的應聲。
轉身出屋時,她抹了抹眼角的淚,這次不是裝的,是真的歡喜到落淚。
邢綸望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出神,或許他真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