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不知道秦馳剛離開。
以為再見到他不會那么快,可誰知道秦馳剛離開不足一個時辰,宮里就來人把她接了進去,說是明武帝召見。
睿親王登基之后,年號改成明武。
即是現今的明武帝。
年號是睿親王登基前親自起的。按他說的意思,他和明成帝是親兄弟,沒有見到明成帝最后一面,是他這輩子的遺憾,便取了“明”字,而他是個武人,故而起年號“明武”,借此來懷念仙去的兄長。
此時在乾清宮。
帝王日常處理政務的殿內。
秦馳正在飛快的批閱奏折。
明武帝坐一邊煮茶,一邊翻閱著《資治通鑒》,好不悠閑。
殿內很安靜又和睦。
外界傳聞的戰神,看起來就是一個身材精瘦的老人,是常年練武之人該有的模樣。他雙目炯炯有神,又習慣似的瞇起,遮掩住了眼神的精光。
本來長年守在西邊,明武帝又經歷過諸多大戰,身上的煞氣該是很濃烈。然而,打自當了這個皇帝,他就開始修身養性。
整日笑瞇瞇的,在臣子面前也沒有端著君王的架子,比起明成帝來說,他可以說是極為親和,時常召見往日的大臣一起喝酒或是煮茶聊八卦。不穿龍袍的話,走在皇城外面恐怕都沒有人會聯想到,他就是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夏戰神。
就是這樣平易近人的明武帝,底下的一眾臣子不但無一人敢怠慢,反倒是個個兢兢業業,做牛做馬。
這就是明成帝和明武帝的不同。
他是一個令所有人都信服的帝王。
明武帝將書合上,“算一算時間,人差不多該到了。”
“誰該到?”
秦馳把奏折放下,揉了揉胳膊問道,“您還請了哪位大臣來喝茶?”
“沒有,是把你媳婦請來了。”
明武帝這話一出,可把秦馳給驚住,剛要拿起的奏折差點兒沒有抓穩。
明武帝嗤笑,“瞧把你嚇得,你媳婦能把你吃了不成?難道是我聽到的消息是真的?”
“外祖父聽到什么消息?”
想到一會兒宋錦要來,秦馳便心不在焉。
明武帝單刀直入道:“這消息可多了,一個是你和媳婦真的和離了,還有一個說你此次從南方回來,帶了一個美人回府。”
秦馳這下是沒有心情批奏折,索性起身走過來,掀起衣擺坐到明武帝對面。
去年秦馳與妻子和離一事,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明武帝自然也聽說過。然而叛軍一事過后,有人私下跟秦馳說親。
秦馳公然說他是個有家室的人,之前與妻子和離僅是權宜之計。此時,明武帝詢問過秦馳,秦馳說會去徽州接人。
可這次宋錦回來了。
但這么久了,都不曾回府。
甚至都沒有進宮來拜見。
明武帝試探過大女兒,女兒說宋錦有事,一時不得空。后來,他派人去打聽,才得知秦馳和宋錦的感情,怕是出了問題。
明武帝瞇起的雙目,“既然你們和離了,那朕便再給尋門親事。可宋氏是個好的,咱們也不能虧待了,先不說這些年她給西北軍供應的藥材,就說去年人家就捐贈了大批糧草,南方這次平叛也有她的一份功勞,朕想封宋氏為郡主,再允她可以再嫁……”
“外祖父!”
秦馳驚得慌忙打斷了他的話,當迎上明武帝調侃的目光,心里又不由生了幾分無奈。
他給自己倒了杯溫茶。
端起來一飲而盡,壓下了身體涌上的火氣。
秦馳冷靜了下來,這才態度端正道:“我秦祈安不是那種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之人,這輩子的妻子是宋錦,也只能是她。”
“認定了?”明武帝詢問。
秦馳嗯了一聲,“非她莫屬。”
明武帝笑了笑,抬頭望向秦馳身后,“還不進來。”
太監應了一聲。
領著神情復雜的宋錦進來。
“草民宋錦拜見陛下。”
宋錦上前向明武帝行跪拜禮,沒有聽到明武帝開口,她就要一直伏跪于地。
明武帝初次見到宋錦,驚訝于宋錦出眾的姿容,他吩咐宮人搬來坐椅,“你身上有傷,起來坐著說話。”
“多謝皇上。”
宋錦恭敬道謝。
起身來到椅子前微微坐下,一舉一動極為賞心悅目。
明武帝問道:“剛才祈安的話,你也聽到了,有何感想?”
“草民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宋錦坦言開口回答。
“外祖父。”秦馳起身向明武帝行禮懇求道,“懇請您讓我和錦兒單獨聊聊。”
明武帝看出他不想自己摻和。
跟獨斷獨行的家長不同,他自認是一個開明的長輩,還有外孫突然情緒外露,還真是少見,他都以為這孩子那張臉,崩泰山都不會變色。
起身說了兩句,明武帝背負著雙手,腳步輕快的走出了大殿。
秦馳又打發走了隨侍的宮人。
殿內的氣氛很是緊張。
明明只是兩個人,宋錦卻感覺到了壓抑的氣息,她知道秦馳生氣了,還是氣得不輕的那種,她抬頭看向秦馳。
直到撞見秦馳含怒的目光。
秦馳自嘲道:“你就這么急著撇清和我的關系?急到連場合都不顧了。”
“我們是何關系,相信陛下早有耳聞,我若遮掩就是欺君之罪了。”宋錦不緊不慢的回答。
霎時,秦馳一肚子的火氣如同鯁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的。
想反駁她的話,都尋不到理由。
宋錦不想惹怒秦馳,想了想又解釋道:“我之前開口那樣說,不是沒有猶豫。后來又想,做人還是要真誠點,可惜剛開了個頭就被秦大人打斷。”
這不如不解釋。
秦馳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騰的飆升了起來,于是,他的話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宋錦,你是諷刺我不真誠?在懷疑我剛才的話。”
“什么話?”宋錦坦然問。
剛才他說的話多了去。
秦馳驟然邁到她跟前。
宋錦坐著,他站立。
居高臨下,很是有壓迫感。
秦馳這輩子動怒最多的次數,都落到了宋錦的頭上了,“是什么話,你心里很清楚,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是這輩子妻子只能是我?”
宋錦徐徐站了起來。
兩相對視起來,他給她的壓迫感頓時大減。尤其是她的氣度從容,面子還有他無理取鬧而她只能縱容的無奈。
沉默了須臾,宋錦輕嘆了一聲,語重心長道:“驟然聽聞,不能否認,我心里確定有所感觸,可仔細琢磨那份感動又弱了大半。我知道讀書人最愛名聲。在功成名就之時,拋棄原配不好聽,可是秦大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要遲早接受現實,莫要再讓親人擔憂,從而給其他人造成麻煩。”
“宋錦,你好得很。”
秦馳氣得差點拂袖離去。
大步走到了殿門前,又猛的轉身走回來。
他真的拿她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