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綸以迷路為借日來到村子,休息了一夜,自然是要做符合編造身份的事,同借住這戶人家的男主人,打聽離村子最近小鎮的情況,屬于哪個州府和縣城,出山的路要如何走等等。
在村里逗留兩日。
沒有發現村子里有問題。
邢綸向宋錦提出去打聽消息。
深山里的小村落是安穩,不受外界紛擾,同樣也是消息閉塞。
“您和孩子留在村子里,沒問題嗎?”邢綸唯一擔心就是這點。
宋錦微笑道:“養了三日,我的身體好多了。反倒是你,出去的時候,打聽消息是其次,最重要是自身的安危。”
邢綸含笑的點了點頭。
轉身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妞妞正和主人家的小孩玩耍,邢綸出去的時候,妞妞甜甜的叫了聲爹爹,讓他高興的一把將人抱起舉高高,逗得小丫頭笑得很開心。要論到心大就只有小孩子。
安穩過了兩三日。
就將之前的逃亡給忘記了!
連帶把真爹拋在了腦后,叫邢綸這個假爹,叫得毫無壓力,也是正因此,這家農戶沒有一人懷疑他們不是一家四口。
宋錦將換下的臟衣服放到一個竹筐里。
“妞妞,弟弟睡了,你記得照看一下。娘親去洗下衣服,洗好了就會回來。”宋錦提醒著小丫頭。
妞妞乖巧的點頭,“好的娘親。”
“嫂子放心,我也會幫妞妞一起照看弟弟。”說話的是這家人的大姑娘,十二三歲的姑娘很是懂事。
宋錦感激的沖她一笑,“那勞煩大姑娘了。”
話說小姑娘的當地口音,宋錦還是聽得不太懂,卻能從神態中,結合她的話,猜出大概的意思。
出門的時候,用一塊舊布當面巾。
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走出村子不遠,可以看到一條石溪。溪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水質清澈,村子里的人吃用的水,便是來自這條石溪。
來到溪邊。
見到有婦人在洗衣服。
宋錦找了一個適合的地方。
“小娘子,你是哪家的?”旁邊一個婦人沖著宋錦問道。
宋錦看向對方笑了笑。
不是她不回答,而是不會說當地的話。她開始埋頭洗起衣服。
見她沒有回答。
婦人也沒有再問,跟旁邊的人聊了起來。
宋錦就算沒有看過去也知道,聊的大概是關于她的話題。
衣服剛洗了一半之時。
宋錦無意中看到了遠處的林間,出現了人影,對方的衣著裝扮,跟追殺他們的殺手沒兩樣,心頭不由一震。
在對方望向這邊的時候。
宋錦下意識的低頭,繼續手中洗衣服的動作,只不過她洗衣服動作加快,就是搓了幾下,也不在意有沒有洗干凈。
將衣服擰干,放回竹筐。
提著就往暫住的農家走去。
在她離開之后,溪邊洗衣服的婦人就沒有了顧忌。
有個婦人道:“她走的方向,是周樹家的,村里就他家俺來了遠房親戚。”
“搭話不理人。”
“嘁,瞧不起咱們唄。”
“你們想多了,她對俺笑了,俺覺是新媳婦臉皮薄。”
宋錦這邊就不太好了。
臨近暫住的院子,遠遠見到老村長帶著兩名大漢往這邊走來。
宋錦心頭一跳。
一對兒女尚在,她不可能避開,便匆忙提著裝衣服的竹筐進院子。見到妞妞正和孩子在院子里玩,又忙不迭將孩子塞進屋,讓孩子把門從里面鎖上,低聲道:“誰叫都不要開門,妞妞知道嗎?”
妞妞在里面應了聲。
接著宋錦又去提醒了一下老婦人。
透過籬笆就能看到村長帶人快要到這里,宋錦鎮定的提起竹筐上的衣服,走到院子的晾衣竹桿旁,打算裝著若無其事的晾曬衣服。
這些衣服都是尋常百姓會穿的,宋錦不怕會被人看出問題,倒是躲起來更可疑。
邢綸跟這家人說是遇到了劫道,迷失方向來到這里借住幾日,但是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注意,給了二兩銀子請他們對外說是親戚,是娘家侄子帶著妻兒來探親,由于路途遙遠又十幾年沒見,要在這里住上一些時日。
“村長?您咋來了。”
老婦人走到籬笆門相迎。
村長道:“聽說你家來親戚了?”
“是呀,娘家侄兒帶媳婦和孩子來看俺了,快二十年沒見,稀罕著呢。”老婦人樂呵呵的說道。
在說的時候,老婦人還打量著村長身后的兩名漢子。
村長又問道:“是她嗎?”
說這話的時候,村長還指了指正在晾曬衣服的宋錦。
聽到有人問起自己,宋錦裝作沒聽見,晾衣的動作熟練,干活很麻利。
像是做慣活計的農家婦。
兩個漢子打消了幾分懷疑。
要知道他們追殺的人是京里貴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夫人。宋錦出嫁前就是富養千金,落難嫁去鄉下,在秦家溝也是有下人伺候的。
當中一名漢子指著宋錦開口,“讓她過來,把面巾摘了。”老婦人皺眉道:“不好吧,婦道人家怎么能隨便給陌生男人瞧了去。”
只見那漢子拔出半截刀鋒,“讓她過來!”
宋錦狀似驚到了,手中的衣服掉下來。
不等宋錦過去,有個漢子直接過去,伸手就將面巾扯開。
一見到宋錦的面容,那漢子霎時給愣住。有一瞬間,他好似見到了仙女。
宋錦害怕似的往后退。
出乎預料的,漢子將面巾遞回給宋錦,說話的聲音輕了很多,怪模怪樣道:“不好意思,驚擾了小娘子。”
宋錦一把扯過了面巾,小跑的躺入廚房。
在不明的情況下,去廚房一是為了遮人耳目,二是因為廚房里會有刀。
另外一名大漢也看到了宋錦的面容。
他從懷里掏出畫像。
畫像失真,沒有畫出真人一分,上面有對宋錦容貌的描述,面容尋常,膚色微黃,雙眉略粗,兩頰多有雀斑。
傳聞中宋錦的容貌也是中下,就算后來的宴會,有人說她相貌上妝后稍顯清秀,那也是上了妝容,不會真把人聯想得多美。
而這個媳婦長得宛如天仙。
最重要是如這樣的女子,不該是寂寂無名,尤其是在京城的時候,見過秦馳妻子的人不少,可從來沒有一人說長得極美。
宋錦現在的模樣跟傳聞中的秦馳妻子不同。
徽州早幾年也有傳言,說秦馳的妻子長得極美,可后來很多人親眼見過宋錦,模樣只是一般般,極美的傳言漸漸就沒有了,因此宴江南派人去調查的時候,關于宋錦的容貌都是很尋常。
這兩名漢子又不是徽州人。
所得的資料也是上面給的。
一名漢子問道:“大娘,你家侄子呢?”
“誒,早上跟我兒子去鎮上了。”老婦人說話鄉音很重。
還是老村長用南京官話再說一遍,兩個漢子才聽懂。
兩個漢子互相看了眼。
將畫像收了起來。
離開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望向廚房,眼神輕浮、淫邪。
等打發走了村長。
二人出了村子,要去跟同伴匯合。
當中一個漢子嘿嘿道:“真是個美人兒,在外面可不多見。老子活了三十年也沒見過。”
另外一個漢子也不裝了,不懷好意的接話:“等下就說村子沒啥可疑的外人,只不過咱倆生怕會有遺漏,自愿留在附近再搜一搜,讓兄弟們先回去歇息。”
“對對!還是你鬼主意多,嘿嘿。”
二人心照不宣。
當晚,入夜時分。
宋錦不敢早睡。
將兩孩子哄睡之后,又把油燈吹熄。
本人是衣衫齊整,袖箭綁在左手臂,再右手拿著吹矢。
吹矢是一種外形像竹笛的暗器,內部含有毒針。使用時,吹矢通過吹氣發射毒針,毒針上涂有劇毒藥物,被射中后會在短時間內致命。
先前被追殺,保命的東西幾乎用光。
僅剩下這兩樣。
毒針僅剩下一根。袖箭也僅剩下一支。沒有失誤的話,也只能殺兩人。
今日沒有當場認出宋錦,按理說是暫時不會有麻煩,可那兩人離開的眼神令她很不舒服。
這是暴露真容的壞處。
色膽包天的人多了去。
正如父親打小告誡的那般,過度出眾的容貌不是好事,自古紅顏多薄命并非虛話。
靜坐到戌時末。
院子里傳來動靜。
宋錦迅速站起身,透露門縫往外望去,借著月光可清晰見到籬笆外面出現了兩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手里還拿著武器。
籬笆門擋不住對方。
二人輕易就打開了門,輕手輕腳的進入了院子。
正是白天來過的兩名漢子。
兩名漢子既然有心來竊香,白天就摸清了宋錦所住的房間,一前一后摸近。
走在后面的漢子不滿道:“有必要這么小心嗎?被發現也無所謂,大不了全殺了。”
“被上頭發現咱倆正事不干,反倒找借口出來打野食,你不想活了,我還不想死。”
前頭的漢子壓低聲音警告,說完他輕手輕腳靠近宋錦所在的屋子門前,再取出一件匕首,插入門縫里,再一點點的撬開門栓。
宋錦就站在門前看著。
直到門栓快要被打開,她側身避開一旁陰影處,等推給慢慢的推開。
一道高大的人影,躬身溜了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