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拎著潘小黑,凌晨時便出發。
薛韶第一次清醒的站在三寶鼎里,他很認真的將鼎看了一遍,這才看向外面漸稀的星空。
倒是天上的月亮還很明亮,三寶鼎飛在半空中,月亮中的桂樹和玉兔愈顯分明,好像伸手就可以抓到一般。
風呼嘯而過,潘筠在三寶鼎一個機關上一動,陣法起,風便被隔絕在外。
薛韶忍不住道:“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云學水聲。玉宮桂樹花未落,仙妾采香垂佩纓。”
潘筠以識控器飛行,抱著胳膊站在他旁邊,道:“以你的悟性,我覺得用不到第一侯你就可以學一下御物飛行了。”
薛韶笑了笑道:“不急。”
只帶一人一貓,減重之后三寶鼎速度快很多,她中間休息了三次,第二天午時就看到了七尾港。
雖然這是倭國,但此時的七尾港上有很多漢人,所以潘筠特意讓三寶鼎升高,然后一鼓作氣咻的一下從港口上空飛過。
正在卸貨的王小井機敏的抬起頭來,看著澄凈的天空發呆。
宋大林走過,順手給了他一掌:“發什么呆,趕緊的,少東家說了,今天要再卸一半。”
王小井收回目光,愣愣的道:“我好像看到小師叔了。”
“潘筠?”宋大林左右看,問道:“在哪兒看到的?”
王小井頓了頓,笑道:“可能是我看錯了。”
外人或許不知,但他們世代居于三清山下的汾水村,是知道山上的道長們是會飛的。
王小井就曾在夜里看到潘筠他們坐著一口藥鼎哇哇大叫著往外飛。
他收回羨慕的目光,沖宋大林笑了笑:“已經卸得差不多了,給我上兩麻袋。”
宋大林才把麻袋放在王小井肩膀上,一道歡快的聲音就從岸上傳來:“王小井——”
宋大林一驚,手一滑,王小井猛地抬頭,脖子嘎擦一聲,忍不住嗷的一聲叫出來。
片刻后,王小井坐在港口上的一塊石頭上被潘筠按揉脖子。
薛韶急匆匆找來王璁。
王璁接手潘筠,一邊給王小井按揉一邊問:“你才多大年紀,就扛一包茶葉都能扭到脖子?”
潘筠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道:“怪我,突然叫了他一聲。”
王小井連忙歪著脖子解釋:“不怪小師叔,是我太驚訝了。”
“這就驚訝了,你看那是誰?”
王小井下意識就朝王璁指的方向看去:“誰?”
眼睛才看過去,王璁突然捧著他的腦袋一扭一正,咔嚓兩聲回正了。
短暫的疼了一下,王小井聽見咔嚓聲,腳指猛地抓地,卻很快感覺到輕松。
他按了按脖子,高興道:“不疼了!”
王璁甩著手活動手指:“那是自然,我好歹是我爹的兒子,這點功夫還是有的。”
潘筠這才認真的看了看王璁,痛心疾首:“璁兒,怎么幾日不見,你憔悴至此?看上去都老了。”
王璁:“……小師叔,你管這叫幾日?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被這里的人拆骨入腹了。”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小師叔也想早點回來,奈何……”
王璁抬手止住她的話道:“不必說了,昨天小井他們到的時候都和我說了,我怎么都沒想到,我們王家竟然還能出一個叛軍副將軍,所以我都理解。”
王小井漲紅了臉。
王璁拍了拍他:“別臉紅了,沒人怪你,只是想到你還未及冠,才十多歲就要出去養家,竟被逼得造反,我心疼。”
王璁十四歲開始養家,知道養家有多困難,所以才更加心疼這個族弟。
王小井紅了眼眶,起身道:“璁哥,我去搬茶葉。”
“你盯著就行,脖子才扭回來,不能再歪了。”
王小井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宋大林這才問:“潘道長,你怎么來的?今日碼頭上沒有新船靠岸。”
潘筠不在意的揮手道:“我沒走海路,怎樣,你們覺得倭國怎么樣?”
宋大林便按下一肚子的疑問,蹙眉道:“窮,荒涼,難道倭國也有海禁嗎?他們的港口跟我們一樣冷清,卻沒有泉州港那么宏偉和整潔。”
“這些都不重要,”潘筠揮手道:“窮,那就讓它富有起來,冷清,就讓它熱鬧起來,這個港口目前是我的私產,在朝廷來接手前,這都是屬于我的。”
宋大林瞪大了眼睛:“真是你的?我還以為你之前是誆我的。”
潘筠橫了他一眼:“我是那種人嗎?”
潘筠讓宋大林去盯著他們下貨,等他也走了,潘筠這才看向王璁。
王璁就帶她往不遠處的木屋去:“這是我們新建起來的木屋,之前的房子,大內氏的人退出時全毀了。”
王璁簡單的和她交代了一下:“現在港口我們和益田家共管,但因為時間短,外來的船也不多,所以勢力還沒定,隨船來的那些人要怎么安排?”
潘筠道:“你有心力管住這條港口嗎?”
王璁沉默。
潘筠道:“王璁,我當時要港口,要海船,不過是讓你多一個選擇,并不是非要你做海貿這門生意。
我們是道士,講的是隨性而為,雖然我一直認為我們當以修煉為主,但你喜歡做生意,喜歡賺錢,我也不攔著,這就是給你的一個小禮物,你想要,便拿著,不想要,便扔出去,不必非要掌握它。”
背上壓著的大山瞬間移走,渾身輕松。
王璁露出笑容,眼眶卻忍不住發紅:“小師叔,我知道了。”
他頓了頓后道:“我想試一試。”
他垂下眼眸道:“您知道的,我在修煉上沒有韌性,我知道我有些天賦,可我不覺得我將來能修煉到父親那樣的修為;更不可能有小師叔的成就;甚至不像三師弟和五師妹那樣專注,不僅可以在醫術上有成就,還承繼師祖衣缽;更比不得四師妹在道術上的一心一意,我只有賺錢的時候最快樂,哪怕有時候賺不到錢,會吃虧,會有危險,我亦甘之如飴。”
潘筠一臉同情的看他:“我懂,就像股民之于大A。”
王璁:“這是誰和誰?”
潘筠揮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懂你。”
王璁眼淚汪汪:“小師叔,你真好,整個三清山只有你最懂我。”
潘筠平靜地回視他:“你上次和妙真三個借錢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妙真讓我問你,你什么時候把錢還她?她有用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