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匪頭子看向陳文,小聲道:“潘道長,我們去了倭國,再回來就不算海匪了吧?”
潘筠看向陳文。
陳文后退幾步,抬頭望天,好像天空特別的好看。
潘筠對海匪頭子點頭道:“以后海禁開了,你們坐我的船回去,就算良民了。”
海匪們眼睛大亮。
“只不過身份的罪行可以去除,心里的罪卻會一直跟著你們,莫要忘了曾經做下的孽事,誠心悔過。”
海匪們都應下。
有愿意去倭國打拼的,自然也有執迷不悟,一定要蹲在島上搶劫過路船只的。
所以為了將來貨船的安全,潘筠就幫著陳文把他們剿了。
就是可惜,除了給陳文混了些軍功外,一點好處也沒有。
這些海匪都很窮。
所以潘筠在海上逛一圈回來,心情有些不好,便有人在她心情不好時送了信來。
潘筠把陳循的信來回讀了兩遍,抬頭看向面海而立的薛韶。
薛韶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過頭來:“怎么?”
潘筠隨手把信遞給他:“恭喜你,你叔叔官復原職了,陳循想跟我們合作。”
薛韶將信看完,輕笑道:“是與你合作。”
他將信折起來還給她,道:“目標一致,雖路途有些分歧,但和而不同。”
潘筠接回信,沉吟道:“我只擔憂一點,我們合作會連累到我父兄。”
薛韶略一思索后道:“那更該和陳循合作,讓他把潘大人調回京城。”
他道:“京城有我二叔在,他做事公正,而陳循等人為了和你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也會照看潘大人的。”
潘筠緩緩點頭:“也是,總比在邊關強,他若在邊關被針對,那才是鞭長莫及。”
潘筠當即決定答應和陳循的合作。
薛韶見她這么爽快,不由問道:“一船白銀,你果真舍得?”
“為何不舍得?”潘筠道:“錢財皆是身外之物,我不過是錢財的搬運工,將倭國的白銀搬回大明罷了,只要它最終入的國庫,用之于民,給再多我都舍得。”
薛韶挑眉。
潘筠跳下礁石,掐腰道:“我不慕錢財好不好?”
“對,你視錢財如糞土。”薛韶點頭。
潘筠嘀嘀咕咕:“我要錢是為了做功德……”
除此外,她就愛吃,但吃能花多少錢?
還是能花不少的,當天晚上,曹吉祥就請她在平安客棧里吃了一頓大餐,據說要上百兩。
饒是潘筠不差錢,也忍不住哇哦了一聲:“一頓飯,一套房,曹大人真是今非昔比。”
曹吉祥還是一樣的嚴肅:“不是咱家付的錢,咱家也不過是借花獻佛。”
潘筠:“誰的花?”
曹吉祥點了點桌子,但笑不語。
“蒲思?他還沒被抓起來嗎?”
正推門而進的蒲思:……
見多識廣的曹吉祥都忍不住僵了一下,然后看向潘筠,想看她怎么反應。
潘筠卻是面無異色的抬手和蒲思打招呼,還問:“不知是蒲公子請客,今晚就我們三人嗎?”
蒲思快速看了曹吉祥一眼,含笑點頭。
“那這一桌菜太浪費了,不知兩位介不介意我帶幾個家屬?”
蒲思和曹吉祥同時想到她那幾個師侄,點頭。
潘筠就從旁邊椅子上將潘小黑拎起來,直接丟出窗去:“去把薛韶、妙真、妙和、巖柏都叫來,對了,把紅顏他們也叫上。”
潘小黑“瞄”的一聲就沒影了。
潘筠樂孜孜的請蒲思坐下,客氣道:“蒲公子太客氣了。”
蒲思自認自己夠八面玲瓏了,卻沒想到潘筠比他還厚臉皮,他笑了笑,上前為潘筠和曹吉祥倒酒。
曹吉祥約她,她還以為是有機密事要談呢,所以除了潘小黑誰都沒帶。
曹吉祥一沉默,飯桌上就冷寂下來。
畢竟剛背后說人,此時潘筠小動作特別多,最討厭的就是安靜,所以,包廂里一安靜,她就想找話說。
“蒲公子,你族兄弟蒲敏呢?”
蒲思微笑:“他在牢里。”
潘筠:“……真可憐,你安頓好他家眷了嗎?”
“自然,”蒲思道:“算起來,蒲敏會入獄,也是因我之前安排不周,讓武林盟和天師府懷疑他與海寇勾結,所以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家人的。”
潘筠一臉同情,問道:“那陳家入獄的是誰?”
“陳涵。”
潘筠更同情了:“他是陳家繼子吧?不知他母親可好?”
蒲思微笑:“據聞他母親又有了身孕,陳家很緊張,派了很多丫鬟貼身照顧。”
蒲思將酒杯推到潘筠面前:“潘道長和知府關系好,還請潘道長幫我族弟和陳公子美言幾句,蒲某感激不盡。”
潘筠端起酒來抿了一口,上好的果酒,微甜,一點酒味也沒有,她笑道:“蒲公子和知府的關系更好吧?還用得著貧道出面說情?”
“剿寇一事,潘道長功勞最大,武林盟和天師府都賣潘道長面子,知府那邊好說,只是武林盟和天師府……”蒲思頓了頓后道:“所以,如果潘道長愿意出面求情,知府會更善待他們的。當時他們就在潘道長的船上,您也知道,他們是無辜的。”
潘筠點頭:“的確不算有大罪,蒲公子今晚這桌菜是為了給他們說情?”
蒲思立即給她添酒,淺笑道:“也是為了和曹大人、潘道長交個朋友,將來泉州港重開,少不得兩位關照。”
潘筠追問:“所以兩件事,孰輕孰重?”
蒲思笑臉微僵。
潘筠點著酒杯輕笑道:“蒲公子,一桌菜辦不成兩件事,您不能既要又要。”
蒲思笑容微斂,卻依舊滿面春風:“過兩天蒲某再置辦一桌同樣的酒席請潘道長和知府,到時候還請潘道長賞臉,替蒲敏在知府面前美言幾句。”
所以這桌菜是為合作而來,求情什么的,不過是順口一提。
潘筠哈哈大笑起來,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斂下眼眸,這一刻,他對蒲思的戒備達到了頂峰。
果然如太祖所言,這一家人無君無父,不忠不義,就為了一個合作的機會,就放棄了替自己坐牢的族弟求情。
身為太監,宮里的一切,除了利益外,便是以情義相纏。
大太監選擇合眼緣的小太監照顧,老了,小太監便回饋大太監,照顧年老的那個。
他們之間除了靠利益維系,便是靠情義了。
若連最基本的情義都沒有,再多的利益也枉然。
所以,看來看去,潘筠這人雖然討厭,行事不按常理出發,嘴巴又不饒人,但心是好的,講義氣。
曹吉祥收斂住所有情緒,一臉淡然的看著她打擊蒲思。
包廂門被敲響,然后被推開,三人回頭看去,就見門口站著烏泱泱的人。
小紅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紅顏抱著貓,身后跟著薛韶、妙真四人。
明明才六個人加一個孩子,他們怎么有種烏泱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