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道:“我有三十八了。”
另一個則道:“我父母去得早,我不記得是四十三,還是四十一了。”
聞言,潘筠嘆息,薛韶也嘆息一聲,感嘆道:“民生多艱啊”
兩個老人第一次聽人用雅語說話,一起抬起頭來看倆人。
潘筠和煦的道:“讓村里的年輕人回來吧,我會和山名家主進言,這一次你們回歸不收錢。就快到農忙時候了,年輕人都跑了,農活怎么辦呢?現在正是除草捉蟲和上肥的時候。”
兩個老人一臉不可置信,眼含熱淚:“小姐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不用重新交錢嗎?”
潘筠笑著頷首:“我可以保證,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
山名持豐的確給潘筠這個面子,就算不為藏寶圖和港口,就為她能幫著他把地盤都搶回來,這個面子也得給。
潘筠緊接著道:“山名君為何不把剩下的村莊的回歸錢也全都免了呢?”
山名持豐道:“潘小姐是上國人,可能不了解我們日本,攻下地方收的錢是犒勞武士的,而且,只有收的錢越重,那些村民在外敵來犯時才會更用力的保護村莊,因為村莊一旦被奪去,他們就得另交一份錢。”
潘筠:……以苛政來治民,并宣之于口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眾所周知,先秦的先賢就教育當政之人和后人“苛政猛于虎也”。
雖然先秦至今,苛政并未完全斷絕,但,誰會將之宣之于口呢?
再想要錢,也要找一個完美的借口,或是不動聲色的加諸于民,這樣赤裸裸的宣告……
潘筠不得不感嘆一句,日本的百姓也真夠能忍的,換他們中華大地,早反了。
“若山名君不收錢,而大內氏收重錢,村民豈不更忠于山名君?”潘筠語重心長地道:“我們中國有一句古話,得民心者得天下,山名君想要取得整個石見國,那就要先得到石見國的民心。您將子民視為自己的家人,他們自然會回視您于家人,待有外寇襲來時,他們才會保護您像保護家人一樣。”
山名持豐聽了,勉為其難的應下,答應了潘筠爭搶回來的地盤,全都免征回歸錢。
確切的命令通過益田信太下達,村民們興奮不已,舉村歡騰,當天晚上就為潘筠他們準備了酒宴。
說是酒宴,其實就是生幾堆火,把家中的魚和肉都拿出來熏烤,村里最富裕的幾家還拿出了珍藏的清酒,請他們一同飲用。
潘筠笑著接受,目光看向張惟逸幾個。
張惟逸才在村民們的熱情招待下喝了一杯酒,此時左右兩邊都圍坐著兩個村姑,很是不自在。
見潘筠看他,他立即逃過來,將要坐過來的兩個村少年擠走,低聲道:“潘師妹,你有何吩咐?”
潘筠恨鐵不成鋼:“多好的機會,你不傳道在干什么?”
張惟逸一呆:“傳道?”
“對啊,來都來了,你就不能傳一下我三清祖師的道法心學嗎?”
張惟逸:“……道,豈能輕傳?這個看緣分的吧?這些人……”
張惟逸扭頭去看他們,看了又看,皺眉道:“身上也沒道性啊。”
潘筠:“你管他們有沒有呢,你先傳著,他們能學到多少,領悟多少權看各人,我們盡力便好。”
“不是,我們為什么要向他們傳道?”張惟逸一腦門的不理解:“我們是過來歷練的,管好自己就行,再說了,倭國盛行佛學,其佛學多從我中原學來,我們沒必要跟和尚們搶道場吧?”
潘筠:“大森鄉的港口,我打算摻和一腳,能賺不少錢呢。”
張惟逸義正言辭:“犯法的事我們學宮絕對不能做,走私海貿觸犯國法。”
潘筠:“聽說那附近有銀礦,我決定在那山上修建道觀,以此為掩護開采銀礦。”
張惟逸一臉嚴肅:“天予不取,是為不敬,我這就去傳道。”
潘筠叮囑:“把張惟良幾個都帶上,這事先瞞住,等合適的時機再公布。”
張惟逸應下。
王璁已經和村莊的老人們打成了一片。
這些老人,每每發生戰爭和災難時,會最先被舍棄。
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他們都從心里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
可以說,這與中國的孝和敬老有強烈的沖突,王璁不能理解,在場的大俠們也不能理解。
但,有一點卻又是共同的,那就是除生死之外,老人們都被認為擁有更多的經驗,年輕人們都偏向于聽從老人的建議。
所以,只要一個村莊的老人偏向他們,他們就能帶動整個家庭、村莊偏向他們。
張惟逸用力擠進這個賽道時,才發現王璁已經把整個賽道占滿了。
王璁抬頭看他。
潘筠既然告訴了他,一定也告訴王璁了,畢竟他們同出一門,更親近。
張惟逸朝他扯了抹微笑,轉身就朝一旁的婦女們走去,沒關系,成為婦女之友也可以。
才一轉身,就發現妙真妙和正被一群老到五十歲,小到三四歲的村姑們圍在中間,倆人流暢的用倭語和她們交流。
張惟逸:……
他不得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等著他的年輕女孩們,閉了閉眼,重新睜開后就無比堅定的走向她們。
張惟良很不理解,回去的路上一個勁的問他:“你覺得她們好看?你該不會真的想娶她們吧?”
張惟逸低沉著道:“你閉嘴!”
張惟良絮叨道:“雖說我們龍虎山的道士可以娶妻生子,但我們道侶只能是一人,連妾室都不能有,你可別在此犯錯誤,我可不會替你遮掩。”
張惟良就差把“你要是敢犯錯,我回去就告狀”這句話刻在腦門上了。
張惟逸沖他瞪了一眼道:“你閉嘴吧,我對她們沒興趣!”
說罷,加快腳步離開。
張惟良落在了后面,卻依舊嘀咕不止。
薛華加快腳步跟上張惟逸,問道:“潘師妹和你說什么了?”
張惟逸沉默片刻后道:“你沒發現嗎?你那天才族兄和她在下一盤大棋。”
薛華:“發現了,所以才問你。”
張惟逸:“我答應了她暫時不說,作為道士,要守諾。”
薛華就不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