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沉重的教堂大門,整個向后倒下。
四名都尉司高手瞬間進入其中,兩人持刀看向周圍,另外兩人則一個魚躍翻滾,起身時半蹲手持火槍。
幾人有遠攻有近戰,足以應對大部分情況。
這世界的人,可絕沒那么傻。
李衍借著前世經驗,在新式火藥出現后,便立刻為小隊制定了相關戰術,朝廷雖后知后覺,但也在不斷嘗試。
比如都尉司神槍隊,就是專門用來應對宗師。
教堂大殿內依舊是那般昏暗,火把搖曳,刺鼻的香料味,掩飾著一股淡淡腐臭。
神像祭壇前,密密麻麻跪著一大幫黑衣人。
聽到動靜,黑衣人們卻并不驚慌,而是默默站起轉身,臉色蒼白,雙眼漆黑冷漠,皮膚上還有大面積潰瘍。
唰唰唰!
有幾人手中忽然出現短刀,向門口沖來。
“他們不對勁,動手!”
都尉司的人也是經驗老道,當即開火。
火槍轟鳴,硝煙四散。
最前方的兩名教徒,當場被打得血肉四濺。
但剩下的人,卻仿佛中邪般,身子怪異扭曲,以一種動物爬行的姿態瞬間四散,有的爬墻,有的跳上石柱,還有的竟倒懸在房頂,從四面八方向幾人沖來。
面對這詭異情況,都尉司眾人卻毫不驚慌。
“退!”
為首者一聲令下,幾人當即腳下發力。
地磚咔嚓碎裂,他們也借著這股力量倒飛而出。
原來進入的幾人全是暗勁好手。
他們剛躍出大門,便立刻散開,而外面早已排好隊形的火槍隊,也齊齊扣動扳機。
轟!轟!轟!
槍聲連續不斷,跟著沖出的十幾名教徒,也死無全尸。
若是其他人碰到這種詭異情況,多半會嚇得夠嗆,死傷慘重,但羅明子管理的這些都尉司成員,卻已見怪不怪。
更何況,后面還有執法堂的道人在壓陣。
“法主,怎么辦?”
教堂高處木架上,武士真田低聲詢問。
他們已經到來,卻眼睜睜看著沒有支援。
“這里已被包圍,用遁術先離開!”
玉依媛侍棺毫不猶豫下令。
說話間,已咬破拇指,在掌心繪出“九字切印”,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同時口中用東瀛話疾念道:“乾坤昏冥,風塵遁形。土精開道,木魅移形——”
這是東瀛《萬川集海》所載遁術真言。
至于真田等武士,則同時拋灑混合骨灰與辰砂的“遁地塵”,地面瞬間騰起灰黃色煙障。
此乃《正忍記》中東瀛伊賀流“土蜘蛛之術”。
眾人相互配合,乃是施展大型遁術,精髓便在于借穢物煞炁遮蔽生人陽氣,使施術者如蟲豸潛地。
以玉依媛侍棺為首,聯合施術,也是他們潛入神州的底氣。
地面塵土四起,眾人已消失不見。
同時,一股灰塵竄入教堂后方暗巷,向外溢散。
鈴鈴鈴!
灰煙即將穿過街道時,街口突然響起連綿銅鈴聲。
“哼!”
街上執法堂道人一聲冷笑,揮舞法旗,綴滿五帝錢的“驚魂幡”,立刻嘩啦啦作響。
聲音隨著罡炁涌動,似大網將四面八方包圍。
地面翻涌的煙塵,立刻如滾湯潑雪般消散。
幾名武士踉蹌跌出顯出身形,口鼻滲出黑血。
這是遁術反噬的后果。
副首領真田的百鬼纏刃刀上,浮現一層污濁黑斑,空氣中隱有冤魂厲鬼的哀嚎聲。
而玉依媛侍棺,掌心“九字切印”也變的焦黑如炭,指骨詭異地反向折斷。
這同樣是反噬,所謂“逆施遁法者,必遭陰煞噬指”。
“番邦小術,也敢來神州搗亂!”
田千戶冷笑從晨霧中現身。
他在南方便曾被東瀛人圍攻襲擊,這次自然要出口惡氣,毫不猶豫揮手下令:“殺!”
頓時,破煞弩的機括聲,如驟雨般響起。
這也是都尉司的寶貝,所有箭矢,都是以桃木為桿、鑌鐵為刃,刻著破邪云紋箭簇,專門對付玄門術士。
弩箭撕裂空氣,織成一片死亡羅網。
武士首領真田厲嘯拔刀,刀身縈繞黑紫色怨氣,正是他這一脈的法器“百鬼纏刃”。
他腳步左右交替,雙手持刀舞成匹練。
鐺鐺鐺!
刀光過處,箭矢崩飛,其他人也趁機跟在后面往前沖。
這些東瀛武士都是悍勇之人,知道已不得不拼命。
“走的了么?”
執法堂中不僅有道人,還有其他法脈術士。
但見一名頭戴小帽的年輕人,微微一笑,突然從身后取出文王鼓,邊敲邊跳,嘴里還唱個不停。
“老仙家穩坐聚魂堂,胡黃白柳灰那個鎮八方,三更天叫俺往東走,煞星落你頂梁溝”
不僅如此,還搖著頭弓步跺地,似乎被什么上了身。
“黃三爺叼燈照魂影,七魄釘在引魂幡”
這歌聲,其他人聽起來沒什么。
但落在眾多東瀛人耳中,卻是心煩意亂,氣血翻涌。
首當其沖的真田,更是身形一滯。
噗噗!
兩支弩箭,瞬間貫穿其肩胛。
“掩護法主!”
這真田也算忠誠,魔刀落地還不忘提醒。
但話音剛落,便中了一槍,腦袋轟然爆裂。
“法主快走!”
殘余武士,也瘋擋在玉依媛侍棺身前。
至于玉依媛侍棺,同樣不好受。
他方才也被遁術反噬,嘴角流血,懷中古劍“月棺”更是劇烈震顫,劍鞘縫隙蔓延出寒霜,正極力壓制。
“打斷他的腿!”
羅明子見狀,頓時下令。
這伙東瀛人在京城犯下不少案子,自然逃不過一死,但對方明顯和建木有聯系,最好抓住活口審問。
但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但見碎裂的教堂大門中,十余名眼瞳漆黑的教士嘶吼沖出!
他們胸前捆縛著油布包,正嗤嗤冒煙。
“退!”
田千戶急令變陣。
然而,已經遲了。
震天巨響中黑煙翻騰,青石板街道被炸出深坑。
腥臭的碎肉裹挾煞氣四濺。
都尉司包圍圈被炸開缺口,幾名士兵受到波及,雖然沒有受傷,但身上卻沾染了不少惡臭油脂,呼呼燃燒。
很快,這些士兵便渾身青紫抽搐倒地。
“是南洋尸火雷,小心!”
田千戶看到,頓時面色大變。
大宣朝弄出新式火藥,在東南戰場盡顯威風,怎能不引起周圍番邦窺探?
即便火藥配方泄露,也在繼續研究。
這“尸火雷”就是其中之一,結合了南洋降頭術,混著墳場尸油煉制,雖只是用了普通火藥,卻格外難纏。
尸油劇毒,常人沾上一滴就死。
混亂間,玉依媛侍棺咬牙將古劍拔出。
他家族世代供奉鬼神“玉依媛”。
這古劍“月棺”既是封印,也是容器。
隨著古劍拔出,大量白色寒霧向外翻涌。
剎那間,方圓十丈驟降飛雪,地面凝結冰晶。
風雪翻涌的霧氣中,隱約能看到個飛雪模糊的女子輪廓。
這便是魔神“玉依媛”。
東瀛某些地方,也稱其為雪女。
之前在京郊滅掉都尉司小隊,便是用了此法。
周圍兩名執法堂道人閃避不及,瞬間凍成冰雕碎落!
而玉依媛侍棺,更是臉色雪白,瞳孔發藍,毫無表情。
他已被魔神附身,且“玉依媛”也是通過他來施術。
“孽障!”
遠處,蒼老喝聲如雷霆貫耳。
街角茶樓頂端,一名紫袍老道須發戟張。
正是龍虎山坐鎮京畿的國師張若塵。
趙清虛的身份已經查明,龍虎山有失察之罪,于公于私都不能裝糊涂,因此也被請來參加這次活動。
他一聲冷哼,從袖中取出一方青銅法印,印紐夔龍盤繞,刻“都天雷火”四字,赫然是天師府一枚傳承法器。
老道取出法器,便在屋頂之上念咒施法。
被附身的玉依媛侍棺周圍空間冒出微微細小電弧。
真正的雷法,要想引得天雷落下,少不了天時地利人和,還要提前設壇,麻煩的很。
這位老道則是借了法器之威,隔空用雷法。
雖說強橫,但作用卻不強。
玉依媛侍棺毫不畏懼,脖子一扭,身形便瞬間消失。
再出現,已來到羅明子上空,從脖子到右臂,全部被寒冰籠罩,在手上凝成尖銳冰錐,狠狠刺下。
這種速度已超出常理,羅明子根本來不及躲閃。
然而,他急聲而出的卻是,“留活口!”
話音未落,一道青影已鬼魅般掠過戰場。
一聲悶響,玉依媛侍棺身上冰塊碎裂,同時骨頭發出咔嚓聲,倒飛著撞在墻上,只剩一口氣。
“霍前輩?”田千戶愕然。
遠處觀望的王道玄等人,也是吃了一驚。
沒想到,宗師霍胤也來了此地。
他們不知道的是,神拳霍胤在書院駐扎許久,始終沒等到趙清虛的線索,因此聽到有發現,便立刻前來查看。
原本是要隱藏,但見妖人猖狂,也只得出手。
功夫最高的玉依媛侍棺被打殘,其他人更不是威脅。
很快,所有東瀛武士就被一網打盡,那些入魔的教徒也盡數被斬殺,執法堂術士們點燃驅晦的艾草,沖入陰暗教堂……
翌日,乾坤書院。
“可惜了,沒找到趙清虛。”
小院正堂內,王道玄眼中滿是無奈,“我們看過了,那教堂神像是被魔神劉遠橫魔氣寄生侵染,那些教徒多是普通人,因此被輕易控制。”
“這教堂修建費了功夫,泰西那邊稱為‘圣地’,教徒們大多時候又不與外人交往,因此沒人發現……”
“那些東瀛武士的首領已經招供,說圖謀蒸汽機圖紙,乃是臨時起意,沒想到中了趙清虛的套,再加上國內變故,因此滯留京城……”
“趙清虛還是沒線索,那桃都山之木從吳神漢那邊取走后,并未前往教堂,不知去了何方,據那東瀛首領招供,幫趙清虛干活的,是一個化名‘尤二’的東瀛探子…”
聽著王道玄訴說,李衍若有所思。
他看向窗外,聽著工坊那邊的叮當聲,微微搖頭道:“趙清虛這妖魔,起于人心貪欲,自大宋年間便在京城活動,歷朝歷代京城都是紅塵濁氣匯聚之所,他能隱藏至今,手段自然不俗。”
“我心中有個猜測,這妖魔目標,很可能就是還未誕生的‘燧輪真君’,弄這些亂子,全是在掩護他真正行動!”
王道玄眉頭緊皺,摩挲著手中拂塵,“這妖魔確實難對付,且圖謀甚大,若不除掉,危險不下于建木。”
“嗯。”
李衍沉聲道:“那個桃都山木是關鍵,趙清虛如此重視遮掩,必然是他計劃關鍵。”
“京城太大,咱們不可能跟他玩貓抓老鼠游戲,將此事告訴羅明子,即便找不到,也要給趙清虛找點麻煩。”
“‘燧輪真君’才是關鍵,咱們這段時間不要出去了,就待在書院,護著神像。”
“也好。”
王道玄撫須贊同。
李衍正要說話,耳朵微動,扭頭看向窗外。
但見一名書院典薄匆匆跑來,在敞開的木門上敲了敲,便不管不顧沖了進來,喘著氣彎腰抱拳道:“李先生恕在下無禮,有貴客來了書院,監正和嚴大人都在接待,請您過去一趟。”
“什么人來了,還要我去一?”
李衍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滿。
他如今雖是書院中人,但是以供奉的名義加入,雙方更像是合作關系,這些迎來送往的破事,根本不想參加。
典薄咽了口唾沫,“是司禮監趙公公。”
“哦?”
李衍一聽,神情也變得凝重。
提到朝廷的力量,就離不開兩人。
一是宗師霍胤,十大宗師中戰力在前兩位,即是皇帝護衛,也是神拳會首領,通過這個龐大組織,間接控制江湖…
另一個,就是這司禮監大太監趙無咎。
沒人知道其有多厲害,但有很多傳說,其深得皇帝信任,宮廷政變,御駕親征南北,以及后來的整頓朝綱,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其手,可謂兇名赫赫。
甚至都尉司,也是其間接管轄。
很多惡名,都是因其而誕生,雖說后來為了安穩人心,趙無咎主動辭去都尉司官職,但還是在幕后控制。
這種人物突然到訪,自然讓書院上下警惕。
奇怪的是,讓他過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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