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鬧出了人命,關于李家和漢王府的沖突,長安城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漢王府內,氣氛一片壓抑。
王珩的尸首,已經被縫了起來,準備送往晉陽。
這些世家子弟,很講究一個落葉歸根。
漢王看著王珩的棺材,默然無語。
來的時候好好的。
回去的時候,卻只能被裝在棺材里。
漢王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王家交代。
李乾從外面走進來,漢王問道:“世子妃怎么說?”
李乾道:“她一定要回王家,我怎么說都不行。”
漢王嘆了口氣,雖然在王府待了幾年,但她的心,還是一直向著王家。
王珩一死,漢王府想要和王家回到從前那種彼此沒有芥蒂的時候,恐怕是不可能了。
這才是誅心。
他看著李乾,沉聲說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不讓你惹李玄靖了嗎?”
李乾咬牙道:“他就是一條瘋狗!”
漢王舒了口氣,說道:“就算是是瘋狗,也是你皇祖父的瘋狗,不管哪位皇子上位,都不會有他的好下場,但在這之前,還是躲著他為好……”
李乾深吸口氣,面露不忿之色,問道:“皇祖父為什么還不退位,他都已經過了六十歲了,歷代先君,都是六十歲之前傳位的,他不傳位,也不立太子,還去追求虛無縹緲的長生之道,莫非,他是想要做萬世的皇帝不成?”
漢王臉色一沉,猛然四顧,見左右無人,才道:“混賬東西,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雖然漢王自己心中也是這么想的,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門外傳來一聲輕咳。
漢王面色一變,看到走進來的人時,表情才緩和下來,說道:“你下去吧,我和林大人有事要談。”
李乾對京兆尹微微點頭示意,然后轉身離開。
李乾離開之后,漢王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嘆了口氣,問道:“甫之啊,你說,父皇真的想要做萬世的皇帝嗎?”
京兆尹道:“殿下慎言啊。”
漢王擺了擺手,說道:“不說這件事情了,你來是為了王珩之事?”
京兆尹搖了搖頭,說道:“王珩已死,所有人的關注,都被此事吸引,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不妨讓這局勢再亂一些,也好渾水摸魚……”
漢王道:“你的意思是?”
京兆尹道:“停了這么久,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
睿王府。
睿王聽完手下的匯報,愣了好一會兒,隨后猛然站起身,說道:“不是,他有病吧,我招他惹他了?”
他在京畿的一些官員,被京兆府查了。
兩日內,這已經是他手下第三名官員被查。
誰都知道,京兆尹是漢王的人,這件事情背后,定然有漢王的授意。
但他一沒招他二沒惹他,王珩是李玄靖殺的,他要找麻煩,去找李玄靖的麻煩啊,查他的人干什么?
再想起那天在芙蓉園門口,漢王說的那一番話,他總覺得哪里不對。
他沉著臉,說道:“查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半日后。
睿王聽著手下之人的匯報,瞪大眼睛,問道:“什么?”
一人低著頭,說道:“回殿下,外面有些傳言,這次李玄靖和漢王的沖突,是您暗中挑起的,您這一招,不僅破了李玄靖兒子的法家之心,還加深了漢王和李玄靖的矛盾,更絕的是,王珩一死,王家對漢王,必然生出不滿,這對漢王一系,更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他有些崇拜的看著睿王,說道:“一石三鳥,殿下智謀之高,屬下佩服!”
本來他覺得睿王是個草包,不懂得用計,只會搞暗殺那一套,但這一次,不得不承認,睿王這件事情干的漂亮。
睿王一臉的茫然加震驚,憤怒道:“狗屁的一石三鳥,這他媽誰傳的謠!”
那人微微一愣,再次用崇拜的目光看了眼睿王。
倘若不是睿王做的,漢王又何必展開如此激烈的報復?
看來殿下真的是成長了,不僅懂得用計,就連演技都提升了許多。
哪怕是作為親信,他都看不出一點偽裝的痕跡。
他正色說道:“對,不管誰問,殿下都要是現在這樣的表現……”
睿王呆呆的站在原地許久,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天在芙蓉園門口,漢王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以為這件事情,是自己在背后操縱?
如果真是他做的,哪怕是被漢王發現了,他也認了。
但不是他做的啊!
他此刻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
有人暗中算計了漢王和李玄靖,讓他們兩虎相爭,之后又故意放出消息,說是自己在背后操控,將這口黑鍋扣在自己身上。
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人心可以臟到這種程度。
這才是一石三鳥。
不,這已經是一石四鳥了,最后一只鳥,就是睿王自己!
不止這一次,還有上次刺殺李玄靖的事情,也是他莫名其妙的為別人背了黑鍋。
這個世界太黑暗了,三番兩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替別人背了黑鍋,睿王忽然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揮退了幾名舞姬和樂師,沉聲道:“來人。”
一道人影從外面走進來,說道:“殿下,有何吩咐?”
睿王沉著臉,說道:“去給本王找一些兵書,還有關于謀略的書來,越多越好……”
李府。
李諾也從吳管家口中得知了外面的傳言。
有傳言說,這次漢王和李家的沖突,是睿王在幕后操控。
消息雖然傳的神乎其神,但如果睿王真有這種本事,這件事情就不應該被爆出來。
長安的傳言有多離譜,李諾可是很清楚的。
當初他們還傳他和安寧有什么不正當的關系……,這個暫且不提。
直到現在,他們還認為鳳凰是他的女人,宋家兩姐妹,都被他收入房中。
李諾看了眼正在練劍的伊人,以及正在教佳人女紅的鳳凰。
長安乃是非之地,不實的傳言很多,需要學會鑒別真假,否則就會正中別人的奸計。
吃過早飯之后,李諾和安寧一起出門。
兩人在刑部門口分開,安寧去刑部,李諾繼續前往鴻臚寺。
她有她自己的修行,在李諾突破到第三境之后,安寧也終于有了些許的緊迫感。
法家在第四境之前,修為可以一日千里,如果她再不努力,可能不久就被李諾超過。
又過了一刻鐘,馬車在鴻臚寺門口停下。
迎接李諾的,是另一位鴻臚寺丞。
鴻臚寺有寺卿一人,正三品,少卿二人,正四品,寺丞二人,從五品,下面還有主簿、錄事、掌固等屬官。
另一位鴻臚寺丞,是一個留著長須的老者。
他走路顫顫巍巍的,李諾隨時擔心他會摔倒。
李諾走進鴻臚寺,發現這里無比的安靜,就連門房的官員,看起來都一把年紀了。
鴻臚寺不愧是朝廷養老院,九寺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從這位趙寺丞口中得知,寺卿大人身體有恙,是常年不來鴻臚寺的,兩位少卿,一個月偶爾會來幾次。
平日里,鴻臚寺的事務,都是由兩位寺丞做主。
趙寺丞將李諾帶到他的衙房,先是告訴了他作為寺丞的一些主要工作。
和禮部一樣,鴻臚寺的職責之一,是維護禮儀。
凡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朝會、宴饗、經筵、冊封等,鴻臚寺需要配合禮部、太常寺,光祿寺一起籌辦。
但在這些事情之中,各部各有側重,朝會儀節,是鴻臚寺的主要職責。
具體是清點朝會官員的人數,包括檢查他們上朝是否遲到早退,朝服是否整潔,站位是否正確,朝堂之上,有沒有瞌睡打盹,交頭接耳的行為……
這些,其實還是禮儀的那一套。
鴻臚寺的第二個職責,是接待外賓,這也是鴻臚寺獨一無二的差事。
凡他國使臣來長安朝見,鴻臚寺負責迎送接待,辨其高下之等,享宴之數,為其安排住行,解決他國使臣在長安遇到的一應問題。
此外,鴻臚寺還有最后一個職責,即負責五禮中的兇禮。
凡高級官員死于長安,分別由卿、少卿、丞代表朝廷前往祭奠,并提供喪葬之具,按照儀制,為其操辦葬禮。
和李諾說完這些之后,趙寺丞就向李諾告了三天假。
寺卿和少卿不在,另一位寺丞請假,這三天里,鴻臚寺的一應事宜,都由李諾做主。
李諾看的出來,他等自己來很久了。
送走趙寺丞后,李諾坐在衙房之中,覺得有些無所事事。
不得不說,鴻臚寺比禮部要閑多了。
朝會一個月才三次,他只有月初,月中,月末那三天,才有事可做。
使臣們一般也沒有什么事情,這些他國使臣,暗地里說不定干著間諜的勾當,平日里也不太愿意和大夏官員打交道。
至于兇喪之禮,朝廷規定,有資格讓鴻臚寺操辦喪禮的官員,品級需要在六品之上,最少也是得從五品,也就是說,得有從五品以上的官員去世,他才有事可做。
實在是閑得無聊,李諾干脆取出紙筆,給伊人畫畫。
因為王珩的事情耽擱了,答應給她的畫還沒開始畫呢,除了畫畫之外,她還要求每一幅都得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