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書院后。
小樹林中的空地上,不時傳來陣陣哀嚎。
宋瑜等人早就沒有了剛才的氣勢,一個個抱頭亂竄,哀嚎不止。
小小的搟面杖,看似只是平平無奇的尋常事物,但打在身上,是真的疼啊!
宋瑜護著腦袋饒樹躲避,心中極其后悔,就不該聽姐夫的話!
還有那個賣搟面杖的,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會不會做生意,在書院旁邊賣什么搟面杖?
本以為這是一場公平的對決,誰知道,他們剛沖過去,周玉周濤等人,就從樹后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搟面杖,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實力相當,但一幫人空手,另一幫人持械,結果可想而知。
宋瑜等人,一碰即潰。
宋瑜躲避之余,目光環顧,眼神帶著期望,王華已經突破到內息境,可以內息護體,不怕這區區的搟面杖,一個人就能解決對面所有。
此刻,空地另一處,一名身材壯碩的年輕人,和另一人拳頭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又各自退開。
他甩了甩發麻的拳頭,看著對面的身影,驚訝道:“陳青,你也突破了?”
那位年輕人扯了扯嘴角,反問道:“怎么,難道只允許你突破?”
宋瑜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中暗道不妙,周玉兄弟竟然也請來了高手,這樣一來,他不僅沒辦法雪恥,還要再挨一頓毒打,今日之后,怕是要成為書院笑柄了!
宋瑜這一分神,背上又挨了兩棍。
腳下也不小心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你不是很狂嗎,再狂一個試試……”
周玉看到狼狽的宋瑜,心中得意不已,手中的搟面杖也不停的向他身上招呼,忘形之下,一不留神,一棍子就要落到宋瑜的腦袋上。
他心中一驚,想要收回這一棍。
打架歸打架,真要是重傷或者打死了宋瑜,他也擔不起后果。
他心中這么想,但卻為時已晚,眼看重重的一棍就要落到宋瑜的腦袋上,周玉忽然覺得手中的搟面杖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礙,再難落下一絲一毫,生生停在了宋瑜腦袋上半寸處。
而此時,樹林之外,一群人快步跑來。
人未至,聲先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長安城內持械毆斗,都給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聽到這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宋瑜心中一喜,心道姐夫果然靠得住,這禁軍來的正是時候。
轉頭一看,卻發現來的不是禁軍。
從他們所穿的制服來看,似乎是縣衙的捕快。
這里離縣衙可不近,這些捕快來這里干什么?
算了,不管他們為什么會在這里,起碼自己這些人不用再挨打了。
王縣尉帶著一群捕快趕到之后,眾人紛紛停手,周濤走上前,對眼前這位穿著官服的男子拱了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大人是……”
從對方的官服,他可以看出此人的官職為正七品,七品官在地方上就是天皇老子,但在長安,卻是小的不能再小,他的語氣中有客氣,但客氣不多。
王縣尉冷哼一聲,道:“本官乃是長安縣尉,爾等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長安聚眾毆斗,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來人,給我全都帶走!”
周玉丟下手中的搟面杖,快步走上前,笑著對王縣尉說道:“這位大人誤會了,我們是云夢書院的學生,下學之后,在此地演練戰術,不是毆斗……”
云夢書院是兵家的搖籃,兵法是學院課業的重中之重,他的這個理由雖然蹩腳,但也很正當。
如果是在平時,王縣尉當然就順坡下了,不,如果是在平時,他一開始根本不會趟這趟渾水,這些書院的學生,非富即貴,指不定哪個就是他得罪不起的。
但今天不同,今天他是帶著任務來的,當然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他們。
他扯了扯嘴角,冷哼道:“演練戰術,你們說演練戰術就是演練戰術,休要狡辯,本官剛才看的清清楚楚,這就是持械毆斗!”
周玉見此,只能亮出身份,說道:“王大人,在下周玉,家父駕部郎中,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還請王大人給個面子。”
駕部隸屬兵部,駕部郎中,官職正五品,比他高了整整四級,和裴縣令同級。
雖說駕部管不到他,但兵部可是六部之一,朝廷直屬,駕部郎中的人脈,也不是他能比的,這種級別的官員及其家屬,往日王縣尉根本不會得罪。
但今時不同往日。
他背后是裴縣令,裴縣令背后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李玄靖啊,權勢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位大理寺卿,別說一個小小的駕部郎中,哪怕是他上司的上司,兵部尚書來了,也得低上半頭。
靠上了這棵大樹,別說他是秉公執法了,就算是貪贓枉法,也能挺直腰桿,理直氣壯。
王縣尉沒有理會周玉,只是揮了揮手,說道:“帶走!”
他早看這些仗著家中有人做官,就目中無人的紈绔們不順眼了。
周玉兄弟沒想到,這位長安縣尉,居然如此強硬,眼看著那些捕快走上前來,卻也沒有反抗,他們是官宦子弟,心中清楚,打架斗毆是小事,違抗官府可是大事。
長安縣衙雖小,但代表的也是朝廷。
周玉向人群外使了一個眼色,一名青衣小廝立刻轉身向著遠處跑去。
宋瑜此刻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身上疼痛的部位,走上前,對王縣尉道:“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家父禮部員外郎……”
他話還沒說完,周玉就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搬出你爹,搬出你爺爺也沒用,這位大人,可是鐵面無私的很啊……”
果然,王縣尉誰的面子也不給,鐵了心要將所有人帶回縣衙。
只不過,考慮到他們的身份,他并沒有對這些人采取什么強制措施。
去往縣衙的路上,周玉和宋瑜等人都是一臉的郁悶,本來只是一場再也正常不過的約戰,卻沒想到事情最終會發展成這樣。
此時,兩道身影,從茶樓中緩緩走出。
正是李諾與吳管家。
這一次,除了在這里抓這些當眾斗毆的紈绔之外,還包含了李諾對《法典》的一次小小試探。
他這些天深入研究法家典籍,逐漸領悟到一件事情,想要修法家,并不能一根筋,有時候還真得靈活一些。
法家修行過程中,要和無數的貪官污吏,奸賊佞臣打交道,這些人全都是人精,沒有一個好對付,那些直腸子死腦筋的法家弟子,還沒等修行有成,就被人玩死了,能活著修到法家高境的,心多少都帶點黑。
對他們來說,釣魚執法,只是常規操作。
他們不僅釣魚,有時候還養魚。
在某些官員還是小奸小貪的時候,對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暗中收集證據,待其成長為大奸大貪之后,再進行收網,不僅能除掉奸佞,還能借此突破瓶頸,一舉兩得……
當然,也有玩脫的時候。
朝堂之上,形勢瞬息萬變,有時候小魚養成了大魚,還沒等收網,一夜之間,大魚就變成了鯊魚,獵人與獵物的身份,會在瞬間發生轉變,歷史上,法家除奸不成反被除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更有甚者,會放任自家子嗣作奸犯科。
待到時機成熟,再狠下心來,來一個大義滅親,也是突破瓶頸的好辦法。
官員權貴,對法家可謂是深惡痛絕,即便是在民間,法家也是毀譽參半。
法家中人,也不是沒有私心的圣人,其中不乏有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剛正之士,但大多數人所作的一切,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自身的強大,懲奸除佞,維護法度,則是達到這一目的的過程。
李諾同樣不是圣人,他選擇修法家,首先是為了活命。
如果能順便做點被大眾認可的好事,自然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