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險之又險地避過一爪,對青年修士道:“前輩,晚輩雜務纏身,恐怕分不出多少精力在公主身上。萬一耽誤了公主前程,那就不好了。”
“那就把你其它的事情放一放。”
衛淵后退一步,再避開撓臉一爪,誠懇地道:“晚輩手上的事都還挺重要的,事關幾千萬凡人福祉……”
青年修士依然不為所動,淡道:“凡人沒到一億的話,那么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更重要的。”
“這個……不是大事吧?”
“這是大事。”
“真不是大事……”
“就是大事!”
衛淵很是無奈,這位仙人油鹽不進,又得罪不得,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說得通。但他直覺,怎么樣都是說不通的。
此時衛淵不由得很是想念衍時,不知自家山門的這位仙人正在干什么。青年修士此時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你猜,為何衍時還不現身?”
原本衛淵沒有想法,但對方既然這么說,衛淵忽然浮上一個念頭:難道衍時仙君打輸了?
他這個念頭一起,青年修士就點頭,道:“衍時要是完美登仙,我自要退避一分。但現在嘛……你一會要是有空,可以去安慰他一二。當然,不去也行,反正你不肯配合的話,這種事以后還會有很多。”
衛淵心中駭然,趙李這位仙祖,竟是如此厲害?
現在衛淵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燙手山芋,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而且仙人暗示得很明顯了,接了這只野性小奶貓,太初宮就能多一位盟友。若是不接……
衛淵仿佛聽到了天外無盡高處的一聲冷笑。
衛淵只能一揖到地,道:“晚輩定會盡力……”
刺啦一聲,衛淵閃避不及,屁股上挨了一爪,被撓出幾道血痕!
衛淵大吃一驚,這小公主行動全無征兆,自己居然一點警覺都沒有!而且她明明修為平平,怎么能撓得破自己的皮?要知衛淵法軀之強,就算是全身上下最薄的臉皮,普通法相用鋸子鋸都不帶留印的。
“且住!有話好好說!”衛淵不得不捉了她的手腕,不敢讓她再撓。六公主的小爪子有些古怪,撓出的傷居然很難愈合。
青年修士見兩人打打鬧鬧,便點了點頭,道:“寧一就交給你了。此后你和神機該怎么相處就怎么相處,不開心了打幾仗也沒關系,就算你不占理我也不會插手了。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我是需要人的。”
“是趙境中的人還是趙人?”衛淵問。這兩者區別相當的大。
“趙人。”
衛淵又問:“前輩是要人還是要人運?”
“都要。”
“好,那晚輩知道該怎么做了。”
青年修士十分滿意,便向六公主一指,道:“你別把她完全當成累贅,善用的話有你的好處。我趙李血脈,自帶天賦神通。當年在你們太初宮創下明王殿道途的那個老家伙,天賦神通是避害。而我的天賦神通是趨利。我們兩個分掉了天運一道的權柄。
那老家伙是抓不住打不死,而我則是只要不死,就會越來越強。寧一天賦不錯,血脈神通剛剛開始顯化,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利用。”
衛淵嚴肅起來,將此事記下,作為優先任務置入人間煙火,同時抄送張生、寶蕓、紀流離,但沒給風聽雨。
風聽雨要是知道了,多半要來找小奶貓切磋切磋,到時候法相一罩下去,誰知道里面會發生點什么?不論誰吃了虧,都不是衛淵想看到的。
他想看的是過程。
交待完畢,青年修士最后叮囑了一句:“記得去看衍時,晚了就看不到了。”然后憑空消失。
衛淵對六公主道:“你先在這好好坐一會,我要按你家仙祖交待,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隨后衛淵在心中呼喚衍時,眼前忽然一花,就出現在虛空中的小院里。
衍時仙君如往常一樣坐著,面前小手爐中的仙泉剛剛煮沸。衍時仙君提起水壺,徐徐倒入茶杯中,就見杯口飛出兩只蝴蝶,繞杯而舞,仙茶火候正好。
衛淵面前這一杯格外清香,聞一聞就是神識清明,又能多分幾道神識。如此珍品,衛淵自是一口飲盡,然后對衍時烏青的左眼視而不見。
衍時意態寧定,道:“定是那家伙叫你來看我笑話的。”
衛淵趕緊解釋:“弟子只是擔心您,所以才著急想來看看……”
衍時哼了一聲,示意不信,然后方道:“這次你處理得不錯,我太初宮又多一強援,否則的話大敵當前,我怕是真要舍棄這張老臉,去求幾個昔日對頭幫忙了。”
衛淵總算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還是給太初宮拉來了一位強援。就是不知衍時口中的大敵是誰,連他都是憂心忡忡。但衍時若是不主動說,衛淵知道問了也是無用。
衍時向衛淵身上望了一望,便點頭道:“不錯,氣運暫夠護身。但敵人若是抱定了魚死網破,同歸于盡之心,這點還是不夠。”
自趙民遷入,幾頓肉湯下去衛淵就收獲了五百余萬青氣,現在身負人運接近兩千萬,等閑仙人對上衛淵,砍一劍倒退百年,斬狗頭掉落境界。
衍時仙君從不說無用之話,他既然這么說了,衛淵就知道多半有人已經在暗中謀劃,說不定準備拿個壽元將盡的老仙來與自己一換一。
雖然壽元將盡的仙人也絕不肯輕易放棄,就如許萬古,在最后十年還能掙扎出一個新道途。但此事不可不防。
衍時再與衛淵閑聊幾句,指點了一下修行中的難題,就揮手將衛淵送走。
衛淵消失后,衍時仙君端坐沉思,手不斷旋轉著手中茶杯,許久之后他方才下定決心,面前虛空中出現玄月身影,道:“情勢詭異,那家伙無利不起早,此次如此積極,早早投下重注,十分可疑。此事不可不防,你舍了這張老臉,去給張生求個依靠吧。”
玄月臉上忽然泛起一片潮紅,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見了他這反應,衍時便道:“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玄月憋了半天,方道:“為了徒孫,我這張老臉不要也罷!不過宮主的臉面最大,他怎么不去找些外援?”
衍時嘆了口氣,道:“他分明是在躲著我們。只要他不想露面,天下誰能找得到他?”
玄月氣得頓足,道:“他老人家倒是忍得住!”
衍時冷笑:“放心!天下已亂,正是人前顯圣的好時機。他憋了幾百年,我料想他老人家已經忍不了多久,說不定就只等一個好時機了。”
返回青冥,衛淵就看到六公主正坐在書桌后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捧了本書正讀得津津有味。書桌上奏報公文翻得亂七八糟,顯然都是被她給看過了。
她看書看得入神,就沒注意到衛淵進來。
衛淵也沒有驚動她,而是趁此時機,好好打量了一番。六公主出自皇后一脈,與安國、寧國二公主同父不同母,所以雙方有細微差異。
相比元妃姐妹的既妖且純,六公主則是更加白皙,身段看著窈窕纖細,全身上下卻是鼓鼓的哪里都是肉,想來是骨架格外纖細之故。她一雙小爪修麗纖長,只看輪廓與寧國公主無異,但指根處卻有著四個小小渦坑。
但此刻屁股上火辣辣的感覺在提醒衛淵,這丫頭只是看上去人畜無害。現在這幾道抓痕絲毫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好在這丫頭喜歡看書,那就還算好教,衛淵仔細盤點自己胸中所學,發現其實也沒兩墨水,教起來就更加容易,完成仙人所托應該不算困難。
衛淵心中一定,就想看看她正在看的是什么書。就見封皮上寫著四個大字:荒界初探。
衛淵心中忽然生起濃濃的不妙感覺,仿佛聽到天上的熔龍在對自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