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界,衛淵揮動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一個力巫身上!
這力巫看上去十分年輕,修為卻著實不低,痛苦嘶吼之后,抬頭盯著衛淵,目露兇光。
“還不服?”衛淵再揮起帶刺的鋼鞭,連抽十幾下,每一鞭落下都帶起一片血花。年輕力巫不斷嚎叫,但最后還是忍了下來。
衛淵收了鞭子,對周圍默默看著的力巫道:“現在教你們的荒吼,就是目前最好的配方!都別給我別出心裁!嚴格按照譜子吼,就會有鋼!我說過,不需要你們思考。”
說罷,衛淵對年輕力巫道:“既然你覺得自己有實力且聰明,那我就給你個挑戰我的機會。”
衛淵伸出左手,道:“用你的全力,往這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實力!”
年輕力巫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鮮血,眼中露出野獸般的兇光。他忽然一聲咆哮,全力一拳轟在衛淵的左手上!
這一拳年輕力巫預想了種種情形,大部分是把瘦小丑陋的衛淵轟飛,小部分則是自己被彈回來,畢竟衛淵的戰績擺在那里,沒有哪個力巫敢說斗法能勝衛淵。但現在不是斗法,而是單純比拼肉身。
所以年輕力巫信心十足,但他怎么都沒有想到,這一拳轟上去,衛淵竟是紋絲未動!
衛淵真的是一絲一毫都沒有動,或許有極微小的位移,但是在場力巫的眼力都看不出來。而年輕力巫此刻的感覺,就是自己全力一拳砸在荒界最堅硬的大地上,荒界不會有事,自己的事卻大了。
年輕力巫看著自己已經完全變形的拳頭,遲了一瞬,才開始慘叫。
衛淵這時方對眾力巫道:“在沒有擊敗我之前,誰都不要別出心裁亂改荒吼,一個音都不能改!這不是你們能干的活,等炎暴過去,你們想怎么干我都不管,但是現在、這里,不行!現在不是你們彰顯個性的時候,更不是顯示你們那些比石頭強不了多少的腦筋的時候!
現在,我只要荒鋼!”
“聽明白了……”一群力巫答得有氣無力稀稀拉拉。
衛淵也無法強求,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這批力巫都是九目從荒界各處拉來的,本身與鋒芒并無多深的綁定,許多都是被九目用錢砸來的。
受傷的年輕力巫就是刺頭兒的代表,讓他干什么就偏不干什么,總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十分的不聰明,但自己卻不這么認為,而且十分積極主動,想要憑一己之力改變鋒芒,改變力巫生存現狀,進而改變整個荒界。
遇到這年輕力巫之后,衛淵才終于明白,一個勤奮且積極主動、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笨蛋殺傷力能有多大。這年輕力巫當時突然改變荒吼音調,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審美加了好幾個轉音,結果連續廢了兩爐鋼水。氣得衛淵動了私刑,但看樣子這年輕力巫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看著年輕力巫倔強的眼神,衛淵終于決定不再跟他較勁,直接打發了去搬礦石。搬礦石總不會出亂子……吧?
處理完小小的插曲,衛淵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扔在椅子里,閉上眼睛,休息了大約十秒,然后就彈了起來,鋪開玉紙,繼續修改教義。
熔龍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里,他沒有打擾衛淵,而是饒有興味地看著房間里的景象。
房間中飄浮著上百影像,都是力巫與炎妖的戰斗。每個影像內容都不相同,力巫的天賦技能和使用裝備也不一樣,他們的對手有時是荒蟲,有時是炎妖,有的是禽龍,數量從一個到幾十個不等。
每段影像中力巫戰死,就會重新開始。而新影像中的力巫會根據對方的殺招進行調整,然后重新開始戰斗。這上百個影像,就是上百個推演的進程。
衛淵寫一會教義,再修改一會力巫身上的盔甲,如是循環。當衛淵設計一個盔甲部件時,列出了密密麻麻的數字,且畫了上百張簡圖。光是弧面平一點還是鼓一點,在熔龍眼中沒有任何區別,但衛淵卻是算了好幾張玉紙,然后發現走錯了方向,于是又撕了重新算。
熔龍安靜地看了半天,方問:“算這些有什么用處嗎?”
衛淵抬頭,看到熔龍,一點也不驚訝道:“這些弧面弧度不同,能夠抵御分散的力度也是不同。還有它們抵御不同道法時的效果也不一樣。這些都要算過才知道該如何修改。最終或許提升只有一成多點,但只要要害處的防御能夠提升一成,整體存活率就能大幅提高。具體我還沒算出來,大致應該提升一倍以上。”
衛淵揉了揉額頭,嘆道:“算學一道實在太過艱難,看來它并不打算跟我做朋友。”
熔龍拿起一張玉紙,看了眼就放下,再拿起一張,然后再放下,然后苦笑,道:“看來它更不想跟我做朋友。”
如此一來,衛淵倒是和熔龍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熔龍目光一轉,又看到桌邊上迭著一迭玉紙,已經裝訂成書。他隨手拿起,就見封皮上寫著《荒鋼盔甲煉制原理》。
熔龍打開細讀,整本書從荒鋼煉制講起,再到部件煉制的不同方法,再后則是幾種常見力巫修煉流派適用的盔甲設計方案。
在全書的最后,衛淵還單獨開了一章,專講如何修剪力巫多余肢體。通篇最后歸于四個字:過猶不及。
熔龍仔仔細細地看完全書,特別是最后一篇,更是反復讀了三遍,最后目光在過猶不及四字上停留許久,方才將書放下,道:“僅僅是最后一篇,就已近道。過猶不及四字,對我力巫一族提升之大,難以想象!”
熔龍停頓了一下,方感慨道:“以前的力巫樸素到近乎歸真,法軀凝煉如鋼,巫法至簡至純,卻能毀天滅地。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股歪風遍襲整個力巫界,肢體以多為美,以奇為美,再也不是過去的至剛至強方為至美。
而且誰若反對,還會被群起而攻之。主要是上面那些天巫,也都是如此。于是上行下效,漸漸就變成了今天的樣子。沒想到,我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過猶不及’四字。光是這四個字,就足以再開一條道途。”
衛淵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倒也沒想那么多,就想著怎么以最小代價、最高效率實現力巫戰力的最大化。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個主題在規劃的。”
熔龍道:“但我有一事不明。你現在做的,已經遠遠超出所有巫的預期,這本書的價值,并不在我在圖書殿所放的那些道途之下。你是為了什么?就只為了要我一道氣運?”
衛淵有些疲累,揉了揉眼睛,嘆道:“我本來也不想的,但是和炎妖打了一場大的,我才發現,真正的危險其實在這里。要說大局,這里才是真正大局,事關本界生死存亡。”
“你都發現什么了?”
衛淵道:“……炎妖并不是天然生靈它們是被造出來的。”
“我還以為你到最后也不會發現。”
“中古時期,祖巫帶領天巫和炎妖大戰,戰的到底是炎妖,還是創造出它們的天外妖族?”
熔龍遲疑了一下,方道:“我也不知。當年一戰沒有任何文字記載留下,除了祖巫外,其余天巫均已隕落。所以想要知道真相,怕是要去問祖巫了。”
衛淵神色鄭重,問:“你覺得呢?”
熔龍笑了笑,說:“你看我釘死在這里不動,不就知道了?”
“但這又不是你自己的責任。”
“每個天巫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一個也影響不了,只能先做好自己的這一份。而且我其實也得了足夠的好處,天地自有公道。”熔龍指了指頭頂。
衛淵道:“天地如有公道,那也應該會有自身之愿。”
熔龍失笑,道:“你那套教義還是算了,不過你若是想要發展幾個教眾,只要在鋒芒內就可以。出了這里,我可保不了你。九目十分靠不住,你絕不能相信它。”
“傳教之事隨緣,不強求。我先把荒鋼煉制和盔甲之法弄完。等整個要塞改造完畢,所有力巫全部披甲,現在這三千力巫的防御力就能直追炎爆前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熔龍起身,出了房間。
他一出門,衛淵又開始和無數數字搏斗。
熔龍輕輕關上房門,看看頭頂的天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天地自有公道。”
房間中,衛淵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筆,開始思索熔龍剛剛說的話。那一句“天地自有公道”,似乎別有所指。以衛淵在本界的經歷,這句話根本是不成立的,最多只能說“天地自有偏愛”。
天地會有區別嗎?
衛淵再深入思索,良久之后,方才寫下一行字:天為何物?
看著這幾個字,衛淵想到了本界不同地域間的差異,又想到了幽寒界和已經滅亡的天外世界殘片,最后則是炎妖立于本界的三根天柱。
衛淵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好像離什么東西很近了,但暫時還無法捅破最后一層窗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