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依然以青衫修士示人,坐于戰車中。戰車徐徐前行,雖有起伏,卻不覺顛簸。
此次張生點的全是許家少男少女,只是對裝備進行了調整,然后又訓練半月,方才完工。現在一萬許家少年中有千名道基隊長,余下最弱也是鑄體大成。所有戰士都是重裝的騎馬步兵。又有百輛戰車隨行,炮則是直接架在了戰車上。
最終這支部隊共有一萬兩千人,浩浩蕩蕩開出青冥之氣,軍氣凝聚之極,方方正正,如同一個方盒子,徐徐向前推進。
馬車中,馮初棠也隨軍同行,他看了眼旁邊坐著的紅臉道人,先是向道人行了個禮,方對張生道:“我們為何不向西進反而要去趙國?”
張生放下手中的書,道:“青冥威脅之最,首推西晉,其次趙國。西晉因果太多,還得等淵兒回來自解。趙國沒有那么復雜,但卻是遲早要有一戰。淵兒出任南方軍機大臣之后,雙方曾經互相試探過,但都打得不是特別盡興。所以我這一次,就是要跟趙國好好打一仗,看看他們的成色。”
馮初棠道:“雖然我們軍備占優,但要和趙國打,先不說師出無名,光是現在這點人也不夠吧?”
張生道:“這一戰不過是互相探探底,所以趙國也不會派太多兵馬,否則就沒意義了。”
馮初棠面有憂色,道:“開戰的話,萬一收不了場,可就是兵連禍結。趙國國力強盛,又有仙人坐鎮,并不好對付。”
馮初棠說得委婉,但明顯是不贊同現在同趙國打的。青冥此前已有多路大軍出征,但大多向著巫族而去,也有少數另辟蹊徑、遠道出擊山民的,比如曉漁就是。就只有張生直奔趙國而來。
馮初棠連勸幾次,但張生就是不為所動。馮初棠無奈,又望向紅臉道人,道:“焚海師叔,您德高望重,此事如何看”
焚海真人一張老臉瞬間脹得通紅,心中暗罵馮初棠,用辭相當不雅。
老道自己現在修為還在法相后期徘徊,距離圓滿都還有一段距離。真要論打架,現在怕是只能穩壓不出義父、也不喊兄弟的鋤禾老道。
而且焚海這十幾年日夜煮湖燒水,都有些樂不思蜀,哪有空看這些無聊至極的軍國大事?大軍出征哪有洗澡水變涼了來得重要
要不是衛淵突然失蹤,青冥無主,被玄月真人叫來青冥替張生護法,焚海怕是還在過著山中不知日月的逍遙日子。
此時馮初棠一問,卻是將焚海架在了半空。馮初棠連使眼色,可焚海哪知道他這些眼色是什么意思
剛才聽馮初棠和張生說話,說是要和趙國打一仗,但打就打唄,焚海哪知道為什么要打,更不知道該不該打。思前想后,焚海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話:“想打就打。”
馮初棠急得頓足,卻是知道焚海是指望不上了。本來張生和衛淵都是學貫古今,心機手腕一個比一個厲害深沉,馮初棠就覺得焚海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去。出于對衛淵師爺、張生老師的尊重,馮初棠才想將焚海搬出來講兩句,好勸張生退兵。
不料焚海一張嘴,馮初棠就知道他是天青殿的另類。天青殿從上到下,哪有不會打仗的
不過張生也知道了馮初棠的擔心,便道:“馮師兄不必擔心,這一戰我看趙王也很想打,大家想必是有默契的。”
“如若派來的是沒有默契的怎么辦”
張生笑笑,道:“若是連這點默契都沒有,來了也是送死。”
馮初棠細思之下,覺得倒也是。這點都看不出來的,打仗也厲害不到哪里去,頂多只是員猛將。馮初棠此刻身具冥龍法相,最不懼斗法,因此自忖趙國不管出什么猛將,自己應該都能接得下。
見焚海臉色有異,幾次想要張嘴卻又閉上,張生便知焚海真人還是在擔心。于是她決定還是多透點底,免得老師擔心。
張生便道:“趙國仙王一體,趙王又是勵精圖治,人望甚厚。想要通過戰場上折服趙國相當困難,且只會令趙國上下一心,多少有些得不償失。所以想要瓦解趙國,需得從他們內部入手。”
張生一番話說完,絲毫沒有達到應有效果,焚海與馮初棠的臉色都更難看了。兩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的擔心,張生果然是想滅了趙國!
趙國不說坐擁數百萬大軍,還有仙人坐鎮,非是普通名門世家。一介道基想要滅仙人的國?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張生沒有繼續說,大軍快速前行,很快就到了碧水界域。
碧水界域此刻已經快要與青冥接壤了,界域擴張嚴重受到壓制,幾乎無法再向北擴。李澄風則是早早得了消息,親率十萬大軍,早早界域邊緣處列陣相迎。
李澄風列陣很早,等了半天都還沒等來張生的部隊。旁邊一名威猛副將就道:“殿下,聽說那人只帶了萬把人來,我們現在火器也不弱,要不趁他立足未穩,狠殺一通,滅了青冥的威風”
李澄風臉色一沉,道:“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動,否則是抗命論處!就算對方槍尖頂到身上,只要沒刺進去,就不許動手!”
那猛將悻悻地道:“衛淵都不見了,多半是回不來了,這時還怕他們什么”
“你懂什么,給我閉嘴!”李澄風斥責一句,那猛將才不說話了。
這員猛將乃是新近招募,自是不知李澄風之所以能夠日益做大,養得起如今在諸皇子中數一數二的精兵,全是靠著壟斷了與青冥的貿易。青冥所產錦、布、糧、鋼鐵武具,都是趙國必需。趙國所出靈木、藥材、生絲、精礦靈材,青冥也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此時遠方數騎偵騎飛奔而回,一邊狂奔一邊吹響了號角,李澄風精神一振,知道青冥軍已至。此時遠方地平線上風起云涌,煙塵滾滾而動,有大軍出現。
趙軍眾將都凝聚目力遙望軍氣,以判斷名動天下的青冥軍實力。
很快在煙塵中,軍氣顯現。
眾將看了,全都是臉色大變,甚至一時不知所措。
普通部隊,軍氣能夠凝而不散,助力軍中強者抵御強敵,排開天地之力,就可稱精銳。少數部隊軍氣凝實,能夠幻化出神物圣獸,甚至是山川大海,可稱天下強軍。就如大湯九軍,每軍軍氣各具氣象,皆是不同。
而公認最頂級的軍氣就是山岳大澤此等雄景。
但眼前青冥軍氣凝固之極,實是天下罕見。但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讓趙國一眾宿將猛人色變。可是煙塵中出現軍氣形狀竟是方方正正、如同一個方盒,就那么移了過來!
天下哪有這樣的軍氣!
李澄風也是愕然,然后是深深不解。但多年經驗告訴他,凡是青冥中出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好還是先觀望,切不可貿然試探,否則容易猝死。
李澄風可不想后世這樣記錄自己:“……李澄風,于某年某月與青冥戰于碧水,享年五十七。”
青冥部隊移動迅速,直到接近時全體步兵方才下馬,排列成整齊的空心方陣,以數輛戰車打頭,開至碧水軍陣前。
軍中走出一個青衫修士,獨自飛來。李澄風忙迎上了上去,只帶了兩名助手。
李澄風拱手道:“大趙碧水節度使李澄風,未知師兄怎么稱呼?”
青衫修士回了一禮,道:“原來是李節度使。我是張生,衛淵正是小徒。”
李澄風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張師!”
張生道:“我此來,是想與四殿下商議一下雙方貿易之事。我看過往貿易,還有不少可以改進之處,是以特來與四殿下細議。”
李澄風容色一變,道:“這是大事!可否請張師移駕,到城中詳談,順便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如此自是最好。”張生也不推辭。
李澄風便與張生并肩而行,放青冥大軍直到碧水城下,然后張生只帶了數十人入城,也不懼埋伏。
幾個新來的猛將急切立功,感覺時機千載難逢,想要埋伏些刀斧手,擺個鴻門宴,但都被李澄風嚴厲斥責,甚至把兩個趙王派下來的將軍罵得狗血淋頭。這可是連趙王的面子都不給了。
那兩將受了無妄之災,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卻不知在李澄風心中,只要能穩固和青冥的貿易,自己就是穩坐釣魚臺。太子的勢力現在已經被李澄風追上。以后只要李澄風不犯錯,雙方此消彼長,李澄風只會越來越強。
宴席之后,雙方移步秘室,屏退下人,李澄風只留下幾員心腹在旁,張生身邊則是坐了馮初棠。
李澄風先是介紹了雙方貿易現狀,然后道:“……現今馳道已經完工,往來貨運量已經是過往三倍有余,且還有增加空間。現在欠缺的,就是一種能夠長途行進、載量巨大的貨車了。”
李澄風言下之意,是又看上了青冥的戰車。
不過張生微微一笑,道:“現在貿易關卡,不在貨運,而是在交易手段上。每次交易,結算上都十分麻煩,量大了難免混亂。以后貨量增長,所需仙銀或是青元數量也會越來越大,總有不便之處。所以,不知四殿有沒有考慮過發行碧水元?”
李澄風先是一怔,隨后想著想著,臉色就變了,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