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隨著極道真鋼一路奔行,越跑極道就越是閃亮,而衛淵則是半天才會噴出兩團仙霧。
極道的四條腿運行飛速,跑得相當之穩,并且還能將分拆下來的牛都背上。本來他不想帶牛皮,但在衛淵強烈要求之下還是把所有材料都背上了。
和余知拙、孫宇等太初宮諸修相處久了,潛移默化之下,衛淵形成了一個信念,那就是任何東西都是有用的,量越大就越是有用。這世界上沒有無用的原料,只有需要發明的加工技術。
牛皮這種牛身上最大宗的材料,衛淵一看就有種神秘的預感,這或許就是又一項財富之源。
當然,荒界看起來最大宗的材料是一座巨大的石臺和無處不在的砂土。這些沙土都不用加工,直接填到炮彈里就是最好的殺傷破片。
一人一巫一口氣跑了幾百里,才抵達一座小山丘下。這里半坡處挖出一片淺坑,上方支著一片石板,地上鋪了獸皮,勉強能夠把極道那龐大的身體給裝進去。
“爺,這就是我的家了。”極道指著那個簡陋之極的地方道。這都不能叫洞,也無法稱穴,只是個加了蓋的坑。
衛淵看看“屋頂”,那是由四五片石板拼湊而成的,中間還有不少縫隙。支撐屋頂的則是獸骨,難怪極道要把獸骨帶回來。
“爺,別看這個地方簡陋,這也是我和爹九死一生才拼回來的。最值錢的就是那幾塊石塊,爹和我的運氣都不錯各自撿到了兩塊。
然后是獸骨,只有牛腿骨和脊椎才能用來當支柱。只不過獸骨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壞。獸皮倒是不會壞,但是不擋陽光,只能拿來鋪地,防止我們睡覺休息時陷下去。”
衛淵舉起一塊四四方方的牛皮擋在頭頂,果然,雖然看不見陽光了,但這里的陽光不是單純的光,依然透過牛皮傳了過來。而且透過牛皮后,它改變了性質,照在身上,衛淵立刻感覺體內有些不對勁,有些血肉死去,有些血肉則開始瘋長。
極道嚇了一跳,急忙道:“把牛皮放下!會死的!”
衛淵也發覺了身體的不對,放下牛皮,道:“難怪你不想帶牛皮。”
“是啊,我們這些罪犯如果不小心落到了獵巫手里,就會有一種酷刑,那就是蓋上獸皮放在太陽下曬。用不了幾天時間,最強壯的巫都會變成胡亂生長的怪物,特別痛苦,但又死不了。到時候獵巫就會將這些怪物放歸荒界,它們會攻擊一切看得到的東西。”
這一大段內容,極道完全是用真意表達的,非常精準,看來是經過千錘百煉過的一段話。
“剛才那段話是誰教你的?”衛淵問。
“我們強巫還需要教?只有你這只……”極道說了半句,又改回了真意:“爹教我的。他怕我好奇睡獸皮。”
衛淵捏了捏牛皮柔軟的內部,問:“這個不能吃嗎?”
極道搖頭:“篾蟲就是蔑蟲……爹說,這里面有看不見的細針,吃多了身體里就會全是這種針。針多了,巫就死了。”
衛淵若有所思,看來極道這個死去的爹學識很不簡單,就是不太能打,被頭牛給拱死了,實是廢材。
此時極道開始處理內臟和牛肉,準備做飯。衛淵在一旁看著,一邊按捺殺心,一邊跟他用荒語聊著,慢慢弄清楚了荒界一角。
大荒界與幽寒界不同,幽寒界是幽巫的私有國度,而大荒界雖然歸屬力巫,卻被指定為巫族重罪犯人的流放地,各族的巫都有可能被扔進來。
據極道說,除了力巫之外,其它巫在這里都活不久。
極道的爹就是個法相圓滿的大巫,馬上就可以晉階靈巫。據說流放之前,他在靈巫中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但被拋入大荒界后就越來越虛弱,還不到一年,就死在了熔牛蹄下。
只有力巫身體強健,在這里身體由內而外地被陽光摧殘,血肉一邊毀滅一邊生長,實際上就是一種極為霸道的鍛體方式。也只有天才力巫的身體能夠扛得住這種摧殘,逐漸變得強大。
百萬年以降,力巫們逐漸開始在荒界扎根,所修巫法也不斷調整,以適應利用荒界淬體的要求。
“荒巫在這里有部落或是城市嗎?”
極道說:“這里常年有一位天巫坐鎮,最近五百年輪值的都是九日大人。我們力巫在這里有一座城,名為極天城,九日大人就住在城中。
可是我只去過一次,那時還是作為部落里的種子被送進來修煉的,所以直接從極天城進入的荒界。但現在不一樣了,只要我靠近極天城,就有可能被力巫們給抓起來。”
“你犯了什么罪?”
極道沉默了一下,方道:“我在荒界歷練歸來,回去后就發現我的妹妹和妻子都被巖城城主搶走了!
這只老鵪鶉蛋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她們的艷名,居然趁我不在時下手。我回來后就去找他理論,已經盡可能壓低聲音,結果他……他居然說我吼他!然后他召來侍衛將我毒打一頓,又投入了荒界。”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在人間也是時有發生。衛淵嘆一口氣,問:“你妹妹很漂亮嗎?”
“沒有我妻子漂亮,但是年紀很輕,今年才八十多歲,只嫁過三次。那只老斑鳩哪里配得上她?而我的妻子……”
極道陷入回憶,出神地道:“……她有七條手臂,兩個長在腦后,每一條都不一樣……”
“那你……確實不幸。”衛淵道。
“我雖然也是美巫,但論外貌,其實遠不及她。”
衛淵再仔細看看極道,他三條手臂,左一右二。按照巫族美學,凡是對稱的都是丑的,所以這極道確實應該算是美巫。
相比極道真鋼,只多了根尾巴的天語應該是很丑。不過天語有錢,自帶光環,長得怎么樣又不重要了。
“有什么辦法可以離開荒界?”衛淵問。
“荒界只有三個離開的出口,極天城有兩處,還有一處是移動的,每隔一段時間會在不同地方出現。”
衛淵皺眉,問:“只有三個出口?”
“我知道的就只有三個。荒界進來容易,出去特別困難。我當年歷練完成還等了小半個月,湊足數量才會開啟傳送。”
衛淵微微皺眉,這個情況確實有些意外。不過他雙眉旋即舒展能降臨到大荒界,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這可是自己消耗了幾百萬氣運,逆天改命才換得的結果。
既來之則安之,總之先找到道劍,然后才是想辦法離開。
出去后還得收拾青冥的爛攤子,自己此次被放逐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歸,等自己回去時,青冥里想必已是一片混亂,各種凋敝荒涼。
但衛淵天性樂觀,覺得青冥再怎么差都沒關系,當年這里不過是一片白地,十幾年之后還不是建成了數座大城,十幾座小城?
能建一次,就能再來一次。
就算張生、紀流離、寶蕓、曉漁、余知拙……等等都搞砸了,自己也可以重整河山。
鼓足信心后,衛淵便道:“這里工具和武器都是怎么做的?我們先弄點裝備,然后想辦法抓幾個獵巫回來。”
“您是說這把刀嗎?……如此簡單之事,你這只……我就這示范,爺稍等。”
極道真鋼取下作屋頂的一塊石板,放在地上。又仔細在土中挑選了半天,最后選出十幾粒手指大小的砂粒,放在了刀身上凹陷之處,然后開始啟戰吼,就看到刀身和砂粒上都泛起光澤。
極道將沒有閃光的砂粒扔掉,沖著刀開始連續吼叫刀身溫度直線上升,上面的鐵跡開始泛出隱約的暗紅。
然后極道就開始鍛打。
衛淵本來還很好奇,這把刀是用什么東西鍛出來的,畢竟這里連塊大點的石頭都找不到。現在衛淵明白了,極道有蹄。
極道的蹄面里嵌了無數細小的荒界砂粒,現在是名符其實的鐵蹄,他一下一下地踏在刀上,辛苦鍛打,過一會就再吼幾聲,給刀加溫,然后繼續鍛打,如是反復,耗費一個多時辰,總算將那些砂粒都融入到刀身中。
極道戰吼之后,刀身溫度其實已經遠超讓鋼化水的溫度,但是在荒界,就只能讓這里的鐵料隱隱泛紅,變得柔軟一些,要靠不斷的鍛打才能排出一些雜質。
而且極道挑選鐵粒時也花費了大量時間,但也只找出一丁點可用的鐵料。
看著他如此原始的勞作,衛淵便道:“你個蟲都不吃的干癟菜苔,這樣是不行的。讓開,我來!”
衛淵拿起一顆鐵料在手里掂了掂,就試出它比其它浮土重一些。
衛淵就抓起一把土揚在空中,隨后揮出一片道力。道力如水,大部分浮土都浮在水中,載沉載浮,七八顆鐵料卻徐徐下沉,明顯和浮土分離。
衛淵收走鐵料再揚起一把土,如法炮制,片刻功夫面前就多了一堆鐵料。換作極道真鋼,怕是要撿上十幾天。
然后衛淵拿起那片幾乎是堅不可摧的石板,置于手心,嘗試數次后,終于以簡單道術帶動它開始飛速旋轉。
衛淵不斷增加道力,石板轉速越來越高,開始發出嗚嗚嗡響。衛淵示意極道將鍛打用的蹄子抬起來,然后伸手握住,用飛旋石板往上一貼,頓時火星飛射,如放煙火。
衛淵一邊干活一邊鍛煉荒語:“你這坨鳥糞,還得道爺親手給你修蹄,你這是幾輩子修來的榮幸……”
片刻功夫,極道的蹄面就被修得平滑如鏡,那些砂粒也經不住高速打磨,一只上好鍛錘就此出爐。
衛淵以專業眼光看了看極道的身板,覺得馬力應該是夠了,就是出力不太穩定。若是能弄個缸,把他封裝進去,那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