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又沒有別人，仙尊無需在意旁人看法。”
衛淵這才算是第一次正視扶搖，她生得空靈通透，與世無爭，仿佛就是這天地本身的一部分，有如最清澈一汪泉水，從來不曾被世間污濁沾染過。所謂仙蘭，不外如是。
“這不是別人看法的問題，這是原則和底線的問題！”衛淵十分嚴肅。
扶搖有些疑惑，問：“有何分別？”
衛淵道：“這等事需要你情我愿，不應有半點強迫或是摻雜其它。你以此讓我救人，這豈不是成了交易？”
“仙尊不想救人，無外乎覺得他不值得投入，所以我就用自己補足，有何不可？和外間女子比起來，扶搖自問不輸她們半點，而且對仙尊也會有很大好處。”
看著她認真且淡然的樣子，就象在討論今晚的飯菜應該怎么燒這樣的小事，而且是真心不覺得這有什么。衛淵就是一陣頭痛，這等如白紙一般的女孩，想要說服，怕是要費好大一番口舌。
最終衛淵決定還是省去那些口舌，道：“總而言之，這事就是不行！我會仔細考慮，主要是救人之物我也不見得能有。如果能把他救回來，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扶搖微微皺眉，問：“仙尊為何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莫非是覺得此事不好？”
“不好？那是相當不好！”
“好與不好是誰來定義，又如何定義的呢？恕扶搖直言，仙尊有這想法，當是源自禮教二字吧？”
衛淵卻是吃了一驚，道：“這些你又是從哪里學來的？”
“這方天地自有無數書藉，且每日都在增加。扶搖沒事時就會去看。書中說，禮教最是害人，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禮教吃人，那是矯枉過正，或是某些壞人以此為借口作惡。就算沒有禮教，他們也一樣會作惡，只不會過另外找個借口而已。如果沒有禮教，人與牲畜何異？”衛淵道。
“在天地眼中，有靈眾生皆是平等，人何以覺得自己比其它生靈高出一等？那在神獸圣物眼中，我們人豈不是也是牲畜？”
面對如此認真的扶搖，衛淵大感頭痛，道：“算了，我不跟你說。他現在是什么狀態，是放在這里還是怎樣？”
“我會帶他到建木島上安置，那里可令他肉身不潰。然后等候仙尊消息。”
“好，那就這樣吧。”
衛淵身影一閃，就此消失。
等衛淵走后，扶搖伸指一指，地面上生出一株奇花，花瓣大如車輪，將龍無雙的尸身包在內中。
此時扶搖身后出現了一個隱約的身影，問：“他答應了？”
“并沒有，只是說會考慮。”
那模糊身影道：“想不到他的道心如此堅定，有你出馬居然還拿不下他。”
“仙尊道心……也就那樣。”
“為何這么說？”
扶搖并未回答，而是招起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那身影似乎看不到這邊情況，只是問：“你是什么意思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我該走了。”
不過只走出兩步，扶搖雙眉微顰，自語道：“禮教乃是無用之物，有靈眾生皆是平等，這等道理，下次得和他好好掰扯明白了。”
衛淵返回玉山處，仰望空中圓月，然后就見圓月也在看著他。
衛淵便向圓月一禮，道：“我現在有一得力手下，名為龍無雙，需要天外氣運救命。不知可否則再賜一道，讓我救人。”
三目鳥首冷冷地看著衛淵，傳下來一個冰冷的意念：目前積欠，七十五。
衛淵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又欠下這樣一筆巨債！七十余道天外氣運，這可比當年兩千萬仙銀貴得太多了！
衛淵硬著頭皮又是一禮：“人命關天，還請破個例。”
三目鳥首又傳來一道意念：不值。
思索之后，衛淵就明白了三目鳥首的意思。人間煙火再度提升，韓力和君未知晉升法相，覺醒各類先天道體圣體等特殊體質的人會越來越多。以龍無雙現在的資質，晉升法相后未必會有什么優勢。一般而言，當大量修士涌現后，就會陸續有天賦絕倫之人出世。
但假如龍無雙能有韓力和君未知那一級數的法相，衛淵也就覺得不虧。但三目鳥首顯然認為他的天賦達不到仙相水準。
可是在道基時，龍無雙天賦不說和君未知分高下，至少能稍勝韓力的。怎么到了法相就不行了？
想到這里，衛淵忽然想起，過去兩個月自己可是一道道玄氣都沒見著！如此一想，衛淵就大致明白了為何韓力君未知的法相品階會如此之高。
不過此事衛淵并不打算追究，過去了就過去了，且兩人對于自己回歸也是有大功勞的。
但衛淵旋即又想起一件事，既然一道道玄氣都沒見著，那獨孤蒼穹也是在前線血戰的，怎地就沒見他的天賦往前挪一挪？
既然三目鳥首并不打算給天外氣運，衛淵也無法強求雙方之間的關系是恩賜，不是衛淵能隨便提要求的。
出了人間煙火，衛淵就召集眾將，開始點兵，準備進軍涵陽、南平兩郡，收復失地。現在李澄風退兵已經有一段時間，許家如果想要有后續動作的話，此刻大軍應該已經在集結之中，留給衛淵的時間不多了。
衛淵先是看看李澄風送來的情報，此刻占據兩郡是大趙六公主，所部精兵十五萬，雜兵十萬，接防了涵陽、黃平兩郡。
看罷戰報，衛淵便遣人通知各部將軍，到軍城中軍議事。
現在將軍們駐扎之處都是在青冥北部新建的軍城。
仙城較為私密，住的都是太初宮諸修，平時不喜外人打擾修行。不是涉及修仙的根本大事，衛淵已經不會再將將軍們召進仙城。
軍城已經興建得很有氣象，中軍大營處立著一座三層大殿，即是衛淵議事之所。平素崔聿、徐意等人已經將辦理軍務的地點都搬了過來。余知拙、孫宇等人也同樣在此地有辦公地點，專門處理軍器裝備事宜。
軍城距離核心界石有六百里，位于青冥正北方向，東可進抵涵陽關，西出可以抵御巫族。
衛淵動念之際，駐扎在各處的道基武士已經同步通知各主要將領前往大殿參加軍議。等衛淵飛到，諸將都已經到齊。
衛淵自殿后走入大殿，徑自在中央主座上坐定。此時大殿中居然站了近百位將領文臣，一時之間，殿中竟然都生出些許軍氣。
看到這么多人，衛淵本來還相當詫異，但仔細一想，青冥現如今人口直逼一千五百萬，因為有剎那眾生，因此招兵受訓的門檻放得極低，以前是個青壯即可，現在才拔高到了需要完成筋肉鑄體。
此時青冥內受過訓練的戰士超過百萬，積累重甲三十萬副，也即是說，必要之時青冥可以直接拉出百萬大軍。且火器配備到位后，隨便哪支部隊的戰力下限都很高，當初和雨之國大戰時，無數只訓練了十幾天的平民都被送上戰場，照樣給了巫族相當慘烈的殺傷。
現在青冥中常備精銳是三十萬，其中有二十萬重裝甲士。這樣一支部隊，上殿議事百人再正常不過。
見眾人到齊，衛淵即刻開始布置。第一件軍務，卻是對著一位文臣說的：“劉先生，常言道師出有名，我們現在是收復失地，大義名份已經有了，還請先生寫篇檄文，明日一早就通傳天下，以壯軍威。”
那文臣留著短須，生得儀表堂堂。此人姓劉名統，在文壇上，論文聲還要在蔡適之之上，但此時卻甘愿到青冥軍中作了軍師。見衛淵吩咐，他當即答應下來。
衛淵看看地圖，道：“現在是趙國六公主領軍啊，嗯，兵書有云，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咱們先給她寫封信，如果能讓她自己退兵那就最好，省得麻煩。”
此等事劉統自是當仁不讓，道：“不知信中要說些什么？”
衛淵道：“主要就是三條。其一，所有擄掠財物都不能帶走，全部上交，若有私藏即視為開戰。其二，移交所有俘虜，不得偽裝夾帶。其三，為了保證前面兩條順利實行，全軍都要接受搜身檢查，無人可以例外。就這三點，沒有更多要求了。”
劉統也是呆了一下，方道：“節度使大人果然仁厚！”
衛淵嘿嘿一笑，便即開始點兵。此次衛淵點了一支十分奇怪的部隊，主力六萬，兩萬重裝四萬輕裝，這倒也罷了，中規中矩。
奇怪的是衛淵點了二十萬后勤和輜重運輸兵，并且配了五千輕騎兵。
幾十萬人的集結不是小事，以青冥如今的動員能力也需要數日時光，前鋒出發已經是十日之后了，這段時間書信早就送到六公主手上，并且回信都來了。
衛淵眼見信封十分精致，又早聽說六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當年王后容姿可是力壓元妃和寧國母妃的，所以衛淵對六公主也是十分感興趣。六公主如此快就回了信，想必事情應該很順利。
衛淵興致勃勃的拆信，只見信紙上就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