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煙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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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御劍如電,筆直飛入太初宮山門,直接沖入山門大陣。
如此囂張的沖陣,自是早就驚動了輪值守御的真君,他伸手一指,御劍修士就定在了空中,動彈不得。但那修士依然負手而立,根本不正眼看輪值的真君。
這位真君當即臉有怒色,瞬間就到了闖入修士面前,正要斥責,忽然一怔:“張生?”
張生負手而立,站得筆直,但雙眼無神,早已暈了過去。那真君神識一掃,就看出她是道力透支得太厲害,于是大袖一拂,道力化雨,滲入張生全身,她才悠悠醒來。
片刻后,張生與玄月相對而坐,張生道:“……經過就是這樣,那凈默吃了弟子全力一劍,法相根本受損,怕是難以補回來了。弟子沖動,還請祖師責罰。”
玄月雙眼微瞇,卻是道:“迦象尊者?凈土里似乎是有這么一號人物,但從來沒有聽說過他什么事跡,怎地突然想要老道徒孫的命?”
玄月這么一說,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張生伸手,手心中有一片菩提葉,道:“或與此物有些因果。”
玄月接過菩提葉,反復看了半天,然后不動聲色地放到了一邊,道:“禿驢手段陰險,迦象突然出手,必有所恃。嗯,老道得找個幫手,正好明王殿主剛剛返回,由他來應對禿驢再合適不過。你隨我來!”
玄月大袖一揮,瞬間兩人已經到了明王殿中,就此將那菩提葉忘了個干凈。一走進明王殿大門,就聽到明王殿中有陣陣沉重之極的腳步聲,如同遠古神獸正在來回行走,整個大殿都在震動。
玄月也不通報,徑自入殿。
只見大殿一層中幾十個明王殿弟子袒胸露背,正在捉對廝殺打得拳拳到肉,沉悶的聲音此起彼伏,聲聲敲擊心靈。時不時還有牙齒飛出,掉落地面,會發出清脆的叮咚聲,與骨頭斷裂的雷音交相共鳴。
大殿中央,一個只穿褲頭的大漢正被三個同樣只穿褲頭的弟子按在地上痛打。其中一人感知敏銳,后背上突然張開一雙眼睛,就看到了張生和玄月真君。
他立刻道:“先別打了,長輩來了!趕快起來見禮!”
三名弟子都爬了起來,一齊行禮,那被按在地上揍的大漢也起身行禮,他明顯比周圍所有弟子都至少高出一個頭。
張生怔了一怔,才認出這大漢竟是王虎,算是法相中相當頂尖的天才,只是他比張生、紀流離這一輩大了五十歲,被算入上一代中。
張生再看那三個弟子,忽然發現竟然全是女的!
只是明王殿這畫風,男女從背后是看不大出的,風聽雨算是罕見的另類。所以明王殿主才把她當成了寶貝,畢竟上下百年就出了這么一朵奇葩,能拿得出手,裝點門面。
明王殿傳統弟子身上布料一向不多,這倒不是門風敗壞,而是他們前胸后背、大腿膝蓋都是要看人的,穿上了衣服就相當于蒙上眼睛,沒法感知敵情。
玄月真君倒是見怪不怪,撫須道:“你們這是……”
一名女弟子道:“回祖師,今日演練科目是:三英戰王虎。我師姐妹三人剛才僥幸占得上風,但要將大師兄肉身打散,可能還要捶上幾天。”
“哦,好,你們繼續。”玄月真君攜著張生登上二樓,于是三英又和王虎戰成一團。
二層空曠之極,就見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修士一手托著個十余丈高的鐵山,正在殿中轉圈行走。那將整個大殿都震得微微搖晃的恐怖腳步,就是他發出的。
見玄月到來,明王殿主就將手中冥鐵山輕輕放到殿角,問:“玄月道兄,怎么突然有興趣到我這明王殿來了?”
玄月真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著明王殿主,神色漸漸凝重,道:“你又瘦了?”
明王殿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如同一個陽光大男孩,道:“這趟出遠門,一路上就沒好好吃過飯,瘦了整整兩千斤!”
玄月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問:“你不是去北方山門支援了嗎?怎么不好好吃飯?”
明王殿主道:“別提了,我收到衍時訊息,一大早就出門了,按理說中午還趕得及在北方山門吃飯,哪知出門就迷路,然后遇上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經常走著走著就偏離了方向,整整一年都是在深山野林中轉悠。
后來過了新年,我覺得再去北方山門好像也沒用了,就回來了。回來后我想了一想,覺得衍時召喚了我,我也出門動身了,但又沒到北方山門,或許就是應該有的結果。”
張生在旁邊聽得不明所以,玄月便解釋道:“這家伙不沾因果,不落算計,全憑本能避劫,每過一次大劫,實力就會暴漲幾分。他在外面亂轉了一年,應該是有仙人想要算計他,結果落了個空。
避過這一劫后,他就實力大漲,你看看,這都快追上我了!嗯,他避過一劫,相應的那仙人就不好受了,少不得要墜個金色洞天。”
“對了,你來找我何事?”明王殿主又問了一遍。
玄月道:“大寶華凈土有只禿驢想要算計我徒孫,我打算過去蹲守他們山門,等那禿驢出來就按著他揍一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哪只禿驢?”
“迦象尊者。”
“什么尊者?”
“迦象尊者。”
“迦什么尊者?”明王殿主又問了一遍,明顯還是沒聽清楚。
忽然之間兩人就都明白了。
“打擾了。”玄月轉身就走。
明王殿主就有些莫名其妙,不懂春秋老賊為啥突然找上門來,想約自己出去打架,但要打誰卻是死活不說。難道老賊良心發現?
想到這里,明王殿主就是連啐幾口,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老賊哪有良心這種東西?但是他剛一邁步,忽然腳下無力,就是一頭栽倒。
摔了個灰頭土臉之后,明王殿主才知,這是腳趾在抗議歧視。
出了明王殿,玄月真君才罵道:“禿驢果然彎彎繞最多,肯定在山門處布下了陷阱,就等我去自投羅網!還好過來找了明王殿主,不然還不知道禿驢如此陰險!”
張生忍不住勸道:“現在救衛淵要緊,報復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說。”
玄月道:“此言有理。只是憑白受了賊禿算計,心里實在不愉快。你砍那和尚,用了全力沒有?”
張生遲疑了一下,道:“弟子三十六把青絲雨都用上了,所以……那和尚大概法相損傷是無法完全恢復的。只不過這事要過幾年才能發現。”
此前張生沒有盡說實話,其實也是有些怕祖師責罰。畢竟和尚多少留有余地,而她上來就下了死手。
玄月聽了,卻是無比高興,連聲道:“好!砍得好!不愧是我玄月徒孫!就該這么干!”
張生松了口氣,道:“那不用去蹲他們山門了吧?”
玄月嘿嘿冷笑道:“賊禿自以為會算計,卻不知我已經識破他們布局!哼,我今日不去,七日后再去!等禿驢們放松警惕,正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生也是無話可說,催著玄月去借了仙器,就動身返回青冥。
此時大寶華凈土的一間靜室中,一個笑容可掬的大和尚緩緩睜開眼睛,對著面前一眾還沒有他盤坐雙腿高的弟子們道:“七日之后,山門外會有貴客到來,你們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此次返回青冥,張生又有仙器在身,玄月不敢大意,親自護送。看著張生一路進了青冥,才自回本山。
等玄月返回天青殿時,已經是六日之后,按照他預定計劃,今晚就要啟程前往凈土山門,蹲守下山的和尚了。
正當玄月準備出門時,忽然看到自己書案上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第六日子時拆”的字樣,赫然是自己的筆跡。
玄月有些奇怪,自己竟然完全記不得還給自己寫過信,于是拆開信封,就見信紙上寫著:今日宜靜養,不宜出行、埋伏、蹲守。
玄月對自己自是從善如流,于是放棄了出行計劃。
衛淵抬頭看了看行將落下的太陽,再看看手里的磚頭,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蹲在學校門口。
他再轉頭,就見學校有些斑駁的水泥大門上,寫著一行大字:道德高等學院。
這是怎么回事?
還沒等他想明白,旁邊就響起一個聲音:“淵哥,一會真的要上嗎?他們人多怎么辦?”
衛淵的嘴自動張開,道:“不要怕,盯著帶頭的那個往死里揍,打就完了,只打他一個!”
一句話說完,衛淵才有些詫異,剛才那是自己說的話?
他一轉頭,就看到了旁邊蹲著的一個少年,秀氣中帶著三分文弱,此時緊張得滿臉通紅,眼鏡上不時要起一層霧氣。他手里也握著一塊磚頭。
衛淵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影子,此刻正在和這個身體重合,終于按照自己的想法問出了一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有些驚訝:“我是蕭孔雀啊!淵哥,你在開玩笑嗎?”
“哦,小孔雀……”
“蕭孔雀!”少年很認真地糾正。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校門處轉眼間就出現了無數穿著校服的學生。衛淵低頭,發現自己居然也穿著一樣的校服。明明還沒放學,自己怎么就已經在校門口蹲著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了一聲:“快看,那個轉校生出來了!”
此時校門口到處都是學生,衛淵一時看不清轉校生長什么樣。但是七八個同是學院的學生出現,堵住了校門為首一人說:“你就是那個轉校生寶蕓?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從此以后,我就只有你一個女朋友!放心,我李天賜的女人,在整個學院都能橫著走!”
話音未落,蕭孔雀已經沖了上去,掄起磚頭就拍在他后背上。
這家伙原來不會打架啊……衛淵心里想著。
此時他身體已經到了李天賜身后,磚頭也是奔著后背拍去。但衛淵臨時調整了一下,結果拍在后頸上,一下將那人拍倒。
衛淵立刻撲上去,對著李天賜頭臉招呼。一時之間周圍都是拳腳,叫喊聲無比嘈雜,衛淵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但確實把對方打得很慘。
“校長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眾學生瞬間作鳥獸散。
衛淵也被人拉起來,扔到地上,然后幾名學生抬著李天賜就跑了。
衛淵此時全身劇痛,臉上的鮮血都糊住了眼睛。他看到面前好像出現了一個人,于是艱難地擦去臉上的血,就看到了一個少女。
她穿著整潔的校服,梳著簡單的馬尾,面容干凈、明亮、清透,沒有一點化妝痕跡,就已漂亮得讓整個世界都增色幾分。
衛淵注意到一個細節,她要微微俯身,自己才能看清她的臉。
少女也在看著衛淵,忽然說:“第一天就敢為我在校門口打架,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說罷,她就轉身離去,只在身后留下一片嘩然。
衛淵躺在地上,十分茫然,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樣。自己是因為什么蹲校門口打架來著?他想不起來了,但肯定和這個轉校生沒關系。她昨天才轉學,自己都沒有見過她。
身上的劇痛讓衛淵呻吟了一聲,然后冒出一個想法:男朋友的話,包早餐嗎?如果是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